□林春江

清明节前后，天清气朗，花红柳绿，从山脚到山腰，星星点点，这儿一丛，那儿一簇，淡粉色的桃花，雪白的樱花，白中微带淡黄的李子花，装扮了渐渐泛绿的初春。这时节，有一种肉乎乎肥嘟嘟的虫子，悄悄从樱桃树、苹果树下的土壤里钻出来，羽化成“小胖孩”，浑身披着金黄的铠甲，爬到青褐色的树根上，贪婪地啃食着木质部，吃饱了就会振翅飞去，在空中跳起炫目的舞蹈。据说，它的学名叫“次草”，甲壳类虫属，节肢类动物。

那天傍晚五点左右，我和朋友踏着西面的小径，信步而行。忽然瞥见两个朋友，在路旁的樱桃地里，弯腰俯身，似乎在寻觅什么。我喊了一声，飞奔下去。他们告诉我，正在捉“小胖孩”，随后，一个蹲在地上，盯着地面，守株待兔；一个用一根细长的草棍拨弄着密匝匝的茅草。我蹲下身，寻觅着松软土壤里的细小的窟窿，将食指插进去，也想试着捉一个。刚下过雨，地面暄腾，抽出手指，上面沾满潮润的湿土，可一连试了几个小洞，都没搜到一个，正有点泄气，忽然，有个朋友惊呼：哎，哎，这儿有一个！我猛然掉头，一个金黄色的“小胖孩”，从眼前倏忽掠过，飞进一个废弃的菜窖里。我右脚猛蹬，一纵身，跟着跳了进去。它见势不妙，在空中迅疾转身，想要逃往菜窖边的草丛里。我扑上前，伸出双手，将它捉住，放进朋友携带的白色塑料盒里。它趴在里面，一动不动地装死。我端详着它，只见它头小身子大，黑色的头颅，两边有一对细细的触角，黑褐色的小眼睛，闪闪有光，头颅下方连接着弧形的赤色盔甲，两扇浅红色的“大门”保护着硕大的肉乎乎的腹部，身体两侧，生长着三对肉色细长小腿。一会儿，它“醒了”，在盒子里面爬来爬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倏然，两扇浅红色“大门”开启，露出一对金色的薄翼，展翅飞去，可惜，无功而返。

我想，它也许是想要寻个地方产卵了吧。“小胖孩”从地里爬出来后，找到伴侣交配，之后钻进土里产卵，以便繁衍生息。我重新蹲下，用草棍乱捅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洞口，蓦然，洞口瞬间扩大，感觉遇到阻力，我立即抽出木棍，惊喜地发现，木棍上竟然附着一串小胖孩，它们互相叠压，聚拢成一个“黄金球”。我“啊”的一声大叫，大家围拢过来，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有个朋友两眼发光，激动地说：“你发大财了，足足有二十多个，够一盘了！”另一个羡慕地说：“我听说‘小胖孩’多的时候，捏一把扫帚，顺着草丛挥舞过去，在地上就能捡拾好几个，没想到，今天你把人家老巢都给一锅端了。”

望着这些可怜的“小胖孩”，我不禁想起少年时期，时常和小伙伴在日薄西山时，钻到村东头的一溜大杨树下，摸知了狗。大杨树下是长到腰际的玉米地，暮色四合，杨树下、玉米地里，神秘地出现一个个小孔，约有指甲盖大小，弯腰俯身，食指轻轻戳破，泥土塌陷，洞口瞬间扩大，尖嘴猴腮的知了狗缩在里面，惊恐地望着你。你越拽，它越往里逃。拾一根细枝，伸到它面前，它乖乖地抓住，带着一身泥点，闪现在你面前。有时，侥幸看到它在树上表演“金蝉脱壳”。它的小爪紧紧抓住树皮，背部先裂开一条缝隙，缩身、破壳、翻转、腾挪，精彩的空中体操结束时，一只绿绿的娇嫩的蝉儿诞生了。翌日，她才会拥有坚硬的盔甲、嘹亮的歌喉和能与飞鸟匹敌的薄翼。

把“小胖孩”洗净，控水，掐掉翅膀，丢进油锅里，用文火炸一炸，稍顷，撒上一点食盐，用铁铲起出，盛到盘子里，夹起一个，嚼一嚼，干巴乱脆，香喷喷的。它啃食树皮，破坏树木，看起来“金光闪闪”，实际却是一种害虫。人们看清了它的真面目，捉住吃掉它，既拯救了树木，又满足了食欲，正是对付害虫的不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