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从娟

常想起许多年前，夏日的夜晚，皎洁的月光洒满院落。我们姐弟几个围在妈妈身边，争先恐后地用那把大芭蕉蒲扇给妈妈扇风。姐姐说：“我长大了挣好多钱给妈妈花。”弟弟说：“我长大了给妈妈买肉吃。”我搂着妈妈的脖子对妈妈说：“我长大了也不出嫁，一辈子陪在妈妈身边。”妈妈用手轻抚着我们的头，很高兴，但我分明看到，妈妈的眼里有点点泪花。时光荏苒，往事大多已经遗忘，唯独这温馨的一幕留在我的记忆里。不知妈妈是否还记得，多年前，那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说过的话。有时候很想再回到从前，我们姐弟还能围绕在妈妈身边，叽叽喳喳地嬉闹。周日一大早，妈妈就打来电话说，今天回家吃顿饭吧，已经有日子没回家了。我对着电话欲言又止，其实，我想对妈妈说，我不是上个周六才回家的吗？但终究没能说出口。一个礼拜对妈妈来说，已经很漫长了，而自己却在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地一晃而过。

妈妈的年纪越来越大，对我的牵挂却是越来越多。记得去年夏天特别热，一直持续高温，我苦夏的老毛病又犯了。炎炎夏日，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妈妈总是做一些清淡的小菜送过来，有腌黄瓜条，脆生生、碧绿绿的，让人看着就心生食欲。还有八宝菜，里面有黄瓜丁、胡萝卜丁、青椒丁、花生豆等，红肥绿瘦的，煞是好看，别说吃了，看着就赏心悦目。炎热的夏天，这些清爽的小菜成了我开胃的珍品，无论是吃饺子、面条，还是喝粥，我总要端上一小碟，顿时胃口大开。

姐弟几个中，我是最不让父母省心的一个，从小体质弱，经常感冒发烧，让妈妈担心焦虑。那时，我是吃着妈妈的“小灶”长大的，有煎鸡蛋、葱花油饼，妈妈还常用小石磨磨豆浆给我喝，增加营养。长大后因脾气倔强任性，妈妈又担心我找不到好女婿。后来我结婚成了家，妈妈的担心就更多了，怕我不会做家务过不了日子，还担心我不会做饭弄垮了身体，隔三差五就包了饺子、包子或蒸一锅馒头送来——我就这样让妈妈不停地为我操心。

岁月如梭，转眼间，我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硬了翅膀，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家庭、孩子，各忙各的，远在北京的弟弟甚至一年也难得回家几趟。但每年春天，樱桃成熟的季节，妈妈总会样样数数地买上一些樱桃，小心地包好，放在冰箱里保鲜着。她说等弟弟回家时，让他每个品种的樱桃都尝尝鲜。虽然每年弟弟也没能吃上妈妈储存的樱桃，这些樱桃大都因时间过长而坏掉，但妈妈还是每年储存不误。

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常回家看看。每次回家，妈妈都循着她的记忆，寻找我爱吃的菜，然后在厨房忙前忙后。吃饭的时候，因为油烟味的熏呛，妈妈已经没有了食欲。她静静地坐在桌旁，看我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就挂着满足的笑容。如果我吃得很少，她就不住地念叨着：“吃这么点怎么行啊，人是铁饭是钢，人的肚子里要是没有饭，干什么也打不起精神来的。”这时，母亲看我的眼神满是疼惜、忧虑。这时我才明白，自己大口吃饭，才会让母亲放心，才会让母亲少些牵挂，同时亦感觉，能每天守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的唠叨，吃着母亲做的饭菜，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