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风干肠

2023年12月01日

□紫 苏

季候的脚步,匆匆就走到了冬。冬是包容又美好的季节,揽春夏秋三季繁华入怀,又与之完美融合,默默为下一个季节蓄力,来年冰雪消融日,恰是厚积薄发时。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烟台人是最谙岁月之道的。粮食入仓后,就开始为过冬做准备了。从粮食苹果的缸藏,到萝卜白菜的窖藏,甚至雪里蕻、芥菜等咸菜也都要腌一大缸。当然,还有年年冬日必定要灌的风干肠。

风干肠,也叫香肠或腊肠,因灌制之后需要风干,所以叫风干肠;刚蒸好的香肠,咬一口甚至还有油花冒出来,令人口齿生香,所以也叫香肠;又因是寒冬腊月里,家家冬藏之臻品,所以更习惯叫腊肠。

记忆里第一次吃风干肠,是很小的时候,正月初三在舅舅家吃的。当时见我只吃炒蒜苔和拌黄瓜,舅舅说你尝尝这个香肠,可好吃呢。我马上摇头,黑乎乎的,我才不要吃。后来经不起大家的怂恿,吃了才知道原来真的很好吃。

第二年寒假,姐姐带回来一个手写的香肠配方,是青岛同学给的,当时那边已经流行自己家灌香肠了。

回忆我家灌风干肠的历史,简直是一路坎坷。最初是打碎一个酒瓶子,从瓶子底塞肉,用筷子一点一点推到瓶口的肠衣里。灌个香肠全家出动,通常要忙活到半夜。

后来家里有了手摇的绞肉机,一边摇着绞肉机,一边往肠衣里塞肉。塞肉的人和绞肉的人要配合好,塞太快,绞肉机转不动,塞太慢又不出活儿。我没那力气,只能用线绳去绑香肠。其实帮不帮根本影响不了整个进程,就是想参与一下。

矿泉水瓶的问世,对于我们来讲,简直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不用砸瓶子了,也没有玻璃碴子了,用剪刀轻轻一剪,灌肠器就做好了,也不容易划破手,还不用筷子往里边塞肉,用手抓起一大把肉往里放就好了,真的是多快好省效率高。那时候条件也渐渐好起来,一个冬天能灌好几次香肠,一直吃到来年二月二也吃不完。

这些年就更好了。去楼下任何一个肉店,交上肉钱和加工费,不到一小时就给灌好了。机器切肉机器灌,只一个人操作就可以短时间完成灌装,拿回家晾好就行了。这几年开始有了各种口味的风干肠,哈尔滨烤肠、广式甜辣肠、还有川式腊肠,不一而足。

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买肉切肉,多次翻拌,一夜入味,两个人一个小时就可以轻松灌好。广式太甜太腻,川味辣肠配比对我来说有点肥腻了些,相比之下,还是咱们胶东口味的五香风干肠最对口,无论是切片即食,还是拿来炒菜、炒米饭都是极好的。

风干肠,是我对冬的一种执念,没有它,就像没有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一样,总感觉是对岁月的某种缺憾。

如果必须用一朵花来形容冬天,那雪花当之无愧,如果只能用一种美食去形容冬天,那无疑非风干肠莫属。家人围坐,灯火可亲,一杯温酒,一碟香肠,是最幸福的时光。

风干肠,是挥不去的儿时记忆,是冬天最美丽的风景,家家小院,户户阳台,随处可见的岁月烟火之香。

那些家人一起动手做风干肠的画面,像是午后穿叶的细碎阳光,微微倾斜地打在我的被子上,温暖地摇晃,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