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照

在北方，每逢冬天来临之际，几乎所有的树木都开始经历绿叶枯黄、凋零乃至随风飘落到地上的过程。因此，枯黄成为这个季节植物树叶的一种普遍颜色，只有很少的几种树能够始终保持着绿意，而柳树就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种。柳树从春天发芽到初冬时节冰雪降临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其树冠依然绿意盎然，即使被大雪覆盖之后，那叶子被冻住了，挂在枝条上，也还是呈现出一种油绿的颜色。在我们这座北方小城中，无论是行道树还是风景树，柳树都比较多，什么垂柳、黄金柳、白柳、大叶柳、白皮柳、爆竹柳、腺柳、旱柳等，种类繁多。我们学校家属区楼前的那些行道树是垂柳，而位于校园半山腰的那座人工湖旁的，则大多是旱柳，通往湖畔亭子的那条小径旁，背湖朝阳的那个略高的显眼处，也生长着一棵旱柳。

旱柳与垂柳虽同为柳树，春天到来之后同样是柳条依依，但两者之间还是存在一定的区别。旱柳的茎干挺拔直立，而垂柳的树干比较弯曲，姿态婀娜；旱柳的树皮为暗灰色，表面存在明显的裂沟，而垂柳的树皮是灰黑色，表面有不规则的纵裂纹；旱柳的枝条通常是向上或者斜向上生长，能形成广圆形的树冠，垂柳的枝条则比较细软，生长到一定的长度后就会向下低垂，呈现广卵形的树冠。旱柳有着独特的优点，喜光照且比较耐寒，其根系发达，抗风性很强，这是耐湿性强和喜欢靠近水流环境生长的垂柳所不具备的。可能当年修这座人工湖的时候，负责湖畔环境绿化的同志，正是基于这样一种考虑而选择了旱柳吧。

这棵生长在校园人工湖亭子旁的旱柳，始终吸引着我的目光。我几乎每天早晨，都要到这人工湖边的一块空地上晨练一会儿，因此经常从这棵柳树旁路过。这人工湖中生长着很多鱼，春夏时节，水特别清澈的时候，能看到桥下水中大鱼游动的身影。这方水域也吸引来了不少野鸭，每天早晨，总有几只小野鸭在湖水的中央游弋、嬉戏或潜水，那拨拉拨拉的水声，经常把人们的目光牵引过去。由于这座湖背靠着连绵的山峦，早晨阳光照射过来后，半湖都是绿山的倒影，而野鸭游动的影子只要进入这倒影中，就马上融为一体，很难再用手机的照相功能拍摄出来。把亭子与旁边的那棵旱柳摄入一个画面，是我喜欢做的一件事情。特别是天气好的日子里，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柳树的枝条缝隙流淌过来，与红色的亭廊和栏杆交相辉映，高高的亭子冠盖与从其上飞下落到柳树丛中鸣啾的一群雀儿，为这湖光山色的画面增添了一些动感。这棵柳树的枝丫相对比较稀松，不像垂柳那样几乎密不透风，正因为如此，跳上这树枝头的麻雀、喜鹊之类的鸟儿，在晨曦的光线中可看得很真切。一般情况下，我只能站在亭子中欣赏这柳树、鸟儿和阳光构成的画面，稍微一走近，鸟儿们就会飞走，也就破坏了这和谐的景致。有时我就想，如果一个人能始终处在这样的景致中，将尘世间的功名利禄置之度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沐浴在晨光和柳荫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让自己与这画面融为一体，那样的生活该有多好。

从早春三月开始，暮春、仲夏、初秋、暮秋连番而过，转眼已是初冬时分，雨雪天开始轮番上场。那些法桐树、槐树、油桃树、枫树等风景树的叶子开始枯黄或泛红起来。每天早晨起来，树下地上都是一地的落叶，特别是雪后清晨，地上的落叶更多，就像下过一场落叶雨。可是，当我踩着路上的冰雪来到湖畔，再走到这亭子和这棵柳树跟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虽然柳树上披上了一层雪，枝头上挂着雪团，那些枝丫上的柳叶早已从带着生机的绿色变成了冻成条的深绿色，但它们并未陨落，依旧挂在枝条上，与雪团、阳光交相辉映，别有一番风光。风吹来时，枝条与叶子依旧可以飘舞，只是上面的一团团雪，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而叶子，还是在那么倔强地绿着……

自古以来，这世上就不乏松树的歌咏之词，但我独欣赏着冬天里那满树葱绿依旧的柳叶，尽管风霜雨雪袭来，尽管其它树木已经褪尽了枝叶，柳树就这样，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桀骜不驯姿态，为这个季节增添了一抹生命的特殊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