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的创作艺术

——读名家散文感悟

2023年12月01日

□王永福

最近一段时间,笔者集中阅读了一些名家的散文作品和相关的体会文章,从中领略了散文的创作艺术,进一步认识了优秀散文作品的内在规律性。

记得已故文学评论家阎纲生前有一句名言:“古今至文多血泪,散文犹甚。”此话颇有道理,是深刻感悟。君不见,报章杂志散文可谓触目可见,然则动人心弦、余音绕梁、回味无穷的篇章,难得一见。我们见到的散文中,思想观点错误、政治倾向有问题的,不能说绝对没有,但少之又少,只是大多数篇章是无关痛痒的作品,如饮白开水,淡而无味。这足以说明,散文并非随意为之的文字游戏,而是呕心沥血之作。

一些名家的散文杰作,首先得益于立意新颖。作者站得高、看得准、挖得深,能从题材中发现和提炼诗意,写我们常人能见到却未曾发现的东西,出奇制胜。

杨朔称得上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他的《荔枝蜜》,写的是一件很平凡的事情,但作家由荔枝看到蜜蜂的劳动,由发现蜜蜂酿蜜联想到人民辛勤劳动、创造了美好生活的转变升华过程,从平凡事物中道出了深刻的思想见解,富有哲理。

有句话说的好:“言为心声,书为心画。”好文章,无不是由作者心底发出的声音,作者先从生活中受到感染,内心为之激动不已,由此及彼,生发开去,追溯到生活的本质,写出自己看到别人却未曾发现的东西。

《巍巍井冈山》是作家紫风酝酿时间比较长的一篇散文。创作的由头,是作家一九七一年在干校劳动时,偶然翻阅了一本小册子,有一篇文章是描写外国人登临井冈山的情景,于是作家决定有机会自己前去瞻仰一番。一九七三年的秋天,作家约集旅伴千里迢迢前往井冈山。到达三湾那天,恰巧就是当年工农红军从文家市起义到达这里的一天。同样是九月的秋风,同样是四十年前三湾改编重大事件的发生地,这一巧合,就好似突然擦亮的火柴,把作者的感情点燃,一步步踏入狂风暴雪的伟大时代,使他在情感的激荡中写成了饱含深情的散文杰作。

紫风深有体会地说:“由于内心滚腾着这样的感情,所以我多么渴望着把我听到的,那些激起我感情的浪花的事物告诉给人们。”以上经过充分说明,只有作家遇到了为之感动的事情,并把这种真情实感写出来,才能拨动读者的心弦。

构思的奥妙,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方法,并非千篇一律。秦牧的构思方法叫做“滚雪球”,初始的感觉只有一点点,随着材料的增加,体会的深入,联想的展开,一步步膨胀扩展。徐迟的构思经验是“抓一刹那”,抓住中心,让零散杂乱的材料,向中心靠拢集中,顺理成章。而杨朔的每篇散文的构思过程,都是努力寻求与精心表现的诗化过程。《荔枝蜜》就是典型的“诗意”成为照亮事件的火种的代表。有人说散文的诗意不是外加的,“就像苹果含着果汁一样”,因此散文作家的构思方法,因人而异,各有千秋。巴金先生写散文如叙家常,娓娓道来,亲切自然;刘白羽则善于摄取时代风云,具有大家风范。即使是同一作家,风格也需多样化,而不是一个模式不变。杨朔致力于散文诗化的意境,自成一格,但千篇一律,缺少变化,因此被有的批评家指责为模式化。

如果说,小说是以叙事写人为主的文学体裁,诗词是以抒发情感为中心的篇章,杂文侧重发表议论,散文则兼收并蓄,集写人叙事和议论为一体,扬名家所长,往往同一篇文章,写人、叙事、写景与评论多角度齐发,可以综合运用多种表现方法。如果将这种特性归结为散文的“散”,笔者认为也无不可,集多种表现手法于一体,优势互补,兼收并蓄,创造万紫千红的百花园,各呈其美,美美与共。

黄秋耘的经验体会是以叙事为“画龙”,以抒情来“点睛”。一个时期以来,他写了十多篇散文,基本上是以叙述一个故事开头,以对这个故事的感情和抒情来结束,力求用自己的感情去打动读者。

因为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总有些永生难忘的往事,也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黄秋耘同志指出:“这些往事构成一种情绪的波流,萦绕着我的心灵。我不能,也不忍,把它深埋,就只好抒诸纸墨。因此我所写的抒情散文,大都是以往事为题材的。例如《仲秋节的晚餐》写的是我在部队当参谋时所经历的往事,《湛江鸿爪》写的是我干地下工作时所经历的往事。”由此可见,他在每一篇作品中都糅合着浓郁的抒情。

散文大家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背影》和《给亡妇》,则是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情意化”,质朴地抒发自己的真情实感。峻青的散文特点是以事与情融、景于情合的方式,让人物自己来行动,来倾诉,真真切切。

还有的作家把人物、情景、感受融为一体,以事来显情,借景来抒情,情景交融;有的寓深情于平实的描述之中;有的把分明的褒贬、强烈的爱憎,寓于白描之中,等等,各有千秋。

说一千道一万,把各种情景落实到纸上,依靠的第一要素是语言。结构也好,写人也好,绘景也好,抒情也罢,都要通过鲜活的语言文字来落实。

写散文,首先是作者遇到了一件什么事情,看到了什么人,有了什么感应,需要通过文字语言来表达和落实。叙事、抒情、写景运用的基本工具和媒介是字词语句,而且有别于一般的字词语句,它需要饱含着情与爱。写各种各样的事物和人物,需要运用多种多样的笔墨。归根结底,文学都是语言艺术,散文和诗歌,对语言的要求还要更高一些。

一部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只要整体精彩,个别字词语句无关大局,可以忽略不计。像《红楼梦》这样的经典名著,大到整体篇章结构、典型人物塑造、语言风格,小到修辞手法、表达技巧乃至字词语句,都堪称典范,无可挑剔。一般长篇叙事作品,都会存在或多或少的不足,读者都可以忽略不计。然则篇幅短小的散文作品,一有败笔,就昭然若揭。因此写散文,在语言平易流畅的前提下,需要格外追求文采警句,像诗一样,拥有闪亮的妙语金句来吸引读者的眼球,拨动读者的心弦。有人提倡散文家应拥有几套笔墨:既能曲折尽意,像吹箫那样清幽;又可以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震撼人心;又可以循循善诱,鞭辟入里,做到因文而异,多姿多彩。

有的散文家善于熔铸形象化的造型语言,致力于生活化地再现生活中的美好形象;有的散文家巧妙地运用比喻和排比,多方面地强化形象,充分地抒情表意;有的善于通过新颖的比喻和形象化的描绘,把读者带入优美的意境之中。因此杰出的散文家要像诗人一样,务必在遣词炼句上狠下功夫,致力于锤炼语言文字,推敲出带有浓烈情调、气氛和个性色彩的字词语句,力争用少少许胜多多许,把散文当诗来写,努力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