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斌

时入夏令，烈日炎炎，大街小巷中偶尔飘来“雪糕、冰棍儿”的叫卖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童年温馨的梦境中。童年那带着冰爽、甜蜜的冰棍儿立刻闪现在眼前，我的口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记得小时候，生活条件艰苦。玉米面饼子、地瓜、窝头是饭桌上的主食，就着咸菜疙瘩，依然吃得有滋有味。那时没有你选择的余地，衣服是大的穿完小的穿，补丁压补丁。鱼啊肉啊什么的，只有在做梦时才放开肚皮吃得香甜。现实中，只有在新年或是喜庆时才能吃得上白面饽饽或馒头，咽一口唾沫，吃一口饭。平时能吃上一支白白净净、方方正正、冰冰爽爽的冰棍儿，那可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就和小伙伴们脱光了衣服，跳进门前那条鱼虾嬉戏的小河，玩得浪花飞溅，乐不思蜀，对家长们的呼唤充耳不闻。但是，远远的，弱弱的，从柔柔的柳枝、村落边上，忽然传来一两声“冰棍儿，甜甜的冰棍儿”，我们立刻像打了兴奋剂似的，个个飞快地从河里跳出来，衣服都顾不上穿，光着屁股蛋，赶紧提着放在河边的敞口篮子，就近去扯野菜。青草、刺槐叶、灰菜、马齿苋、苦菜……纷纷跳进我们的篮子里，一会儿那不大不小的篮子就满了，大家都提着飞也似地跑回家。那个速度，如果参加奥运会估计也能得奖。没进家门，就大声呼喊：“妈，俺把菜撸回来了！”然后跑到正在用破旧的菜刀剁着菜叶准备喂鸡鸭鹅的母亲身边，眼巴巴地瞅着她，嘴里嘟囔着：“妈，看俺撸这么多菜。俺渴……”“渴？家水缸里有凉水，自己舀去！”母亲总是没好气地说。一向辛劳操持家务的母亲知道，我突然变得这么听话而且能这么早把菜撸回来，肯定是另有企图。“妈，俺要冰棍儿！才5分钱一根。”一说出冰棍儿几个字，口水已经流了出来，那冰凉入心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让所有的馋虫都随着那份凉意烟消云散。而这时，离朝思暮想的冰棍儿，只是一句话之遥！那时候，5分钱能买一两棵大白菜，而在饭店里，那极度诱惑人的酱香包子，才一角钱一个！5分钱，对于省吃俭用的母亲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款项。她怎么能舍得呢？

看到母亲没有丝毫的心动，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破菜刀，有气无力地在破木板上剁着那些零碎的菜叶，一边剁，眼神一边在她的脸上游动。看着母亲那严肃而紧绷的脸，我非常失望。可是，又不甘心，不得不卖力地剁着菜叶，却没有发现，那些不听话的菜叶已经悄然离开了木板，飞溅到了地上。而那些饿极了的鸡、鸭、鹅都扑了过来，在我的脚边扑腾着，有的甚至跳在我的脚上，狠狠地啄着我稚嫩的小脚丫。我用脚驱赶着它们，眼睛却没有离开忙碌的母亲的脸。终于，我的真诚感动了母亲，她扑哧一声笑了，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用手指在我小脑门上一点：“你这个小馋猫！以后让你干活，能不能听话？”“能能能！妈，俺保证听你的话！”我一高兴，破菜刀也扔了出去，飞进了鸡鸭群中，直吓得它们扑楞楞四处飞。

等我从母亲手中接过那5枚亮晶晶的钢蹦儿，心里那个乐呀，撒腿就跑向了村头那棵大柳树下，追寻着那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而去。当我用小手把握得汗津津的小钢蹦得意而自豪地递给卖冰棍儿的老爷爷时，禁不住抿了抿嘴角。小伙伴们那羡慕的眼神，让我顿时感觉自己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当那白白胖胖的冰棍儿带着细雾从那木箱子里被老爷爷拿出来时，我感觉老爷爷就是那神仙一般的人物，如果，他能给我们变出一大箱免费的冰棍儿，多好啊！

此时，烈日已经变得不再炎热，我得意洋洋地跳到村头那铺满阳光的滚烫的碾台上，一点一点地轻轻地舔着那白白的冰棍儿。无比的凉爽沁人心脾，把口水、冰棍儿水，连同小伙伴在我脸上、嘴边流连的目光一同吞了下去。吃到一半了，几个没吃上冰棍儿的小伙伴们忍不住了，凑到我的眼前，个个用讨好的眼光看着我。“下次去偷西瓜，我一定先给你吃！”“摘了桃子我一定给你留一个！”“我那个木头枪，一会儿给你玩，好不好？”……看着他们那让我心动的眼神，听着他们真诚的承诺，我控制不住了，于是把剩下的一半冰棍儿送给了他们，允许他们每人一口轮流尝尝。他们个个乐得脸上绽开了花，当然，刚才的承诺也随着他们那吞咽的口水一起进入了肚子中。

时光荏苒，转眼30多年过去了，童年那抢冰棍儿吃的一幕还时时闪现在眼前。现在满街的雪糕琳琅满目，却丝毫勾不起那冰甜的相思。童年的拥有，才是最幸福、最甜蜜的。因为，她一去不复返了。那香甜入梦的冰棍儿哦，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尝到你那纯纯的、冰冰的、甜甜的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