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28日
盖少艳
那天母亲给我带来一包红皮地瓜,我洗干净了,切成薄片。在电饼铛里加点油,两面烙出金黄色。端上桌后,先生和儿子抢着吃。
以前听我父母讲过关于地瓜的故事。老一辈的人以地瓜为主食,从霜降刨了地瓜,天天吃,顿顿吃,一直吃到冬天。现在很多孩子不知道,上世纪80年代之前,生活在农村的人以地瓜为主要食粮。“鸡屁股是银行,地瓜是主粮。”
我的父母生于上世纪50年代。那时,农民辛辛苦苦干上一年,到秋后,炕头上能有一大摞地瓜,那是最大的欣慰。当家的主妇做起饭来,心里也踏实。深冬,庄稼汉们坐在炕上,含着小旱烟袋,叭哒着烟,美滋滋地眯缝着眼睛,望着那一大炕头既怕凉又怕热的当姑奶奶般伺候的地瓜,那心情,熨贴得很。
那个时候,姥姥烀地瓜都用八印的大铁锅。先往锅里添适量的清水,把洗干净的地瓜摆放整齐,锅底的火是玉米杆或是苞米棒。烀地瓜挺费柴火的,先是快火,开锅后变成慢火。待地瓜出锅后,凉一凉,地瓜都流油了,焦糖甜香,软软糯糯,就着腌制的萝卜条、大白菜,十分可口。有时熥个虾酱鸡蛋,就是改善伙食了。
前段时间刷抖音才知道,地瓜是“红薯之父”陈振龙在1593年冒着生命危险从国外带回来的一根藤蔓种植出来的。种地瓜,要先育地瓜苗。清明之前,先用石头在院子里垒个正方形,最下面铺上草,撒上适量的泥土和沙,然后把地瓜栽进去。地瓜密密麻麻排好,撒上沙,浇上水,再用薄膜蒙上,四周留点透气孔。天气好时,就把覆盖在最上面的草席扒拉开,让地瓜苗隔着薄膜好好吸收阳光。等到地瓜苗长到半尺左右,掐下来栽到地里。
5月是栽地瓜的好时候。栽地瓜之前要耕好地,然后用犁豁出一道道深沟,撒上肥料,打起垄,把地瓜苗斜栽进去。秧苗扎根之后,需要经常浇水、施肥、除草。地瓜生命力旺盛,只要阳光充足、雨水充沛,秧苗就长得很快,逐渐拖出长长的藤蔓来,匍匐在田埂间,枝繁叶茂的。
地瓜的花有白色的、紫色的。白色的如阳春三月盛开的杏花,紫色的如盛夏开放的牵牛花。
夏季雨水充沛,绿油油的地瓜蔓爬满了地。这时候,需要给地瓜翻蔓。往相反的方向翻,不让它的蔓扎根,这样有利于增产。
7月时,地瓜叶可以掐下来蒸菜叶团子吃,或把嫩绿的地瓜叶用热水焯一下,用酱油和蒜拌着吃,或炒着吃。
霜降时,地瓜成熟了,大人小孩一齐上山。先用镰刀割掉地瓜蔓,再用镢头刨地瓜垄。一撅头刨下去,就有好多个地瓜,大大小小、挤挤挨挨地挂在主根上,像是一大家子在聚会。
跟在大人身后的小孩子把地瓜上的泥土抖掉,摞成一堆堆放在地里。天气好时,大人就坐着马扎戴好手包,在地里打地瓜干。我家的地瓜干是母亲打的,她打满一篓子就把地瓜干扬在地上,我和姐姐跟在后面把它们摆放整齐。经过四五个烈日的暴晒,地瓜干终于晒好了。最后,装入筐子,推回家收藏。
大部分地瓜刨回来后会放入地瓜窖子里保存,不易坏。剩余的地瓜则放在炕上。地瓜保存好了,能吃到第二年春天。记得小时候,老妈总会从地瓜堆中捡出小一些的地瓜,盖上草帘子放到太阳底下晒。过上几天,地瓜就变得柔软,这个时候再煮,那地瓜就像甜枣一样好吃,煮着吃也会直冒蜜汁。
现在的地瓜成了稀罕物。平日里吃惯了大鱼大肉,忽然烀一些地瓜来吃,感觉特别好吃。
地瓜作为一种普通农作物,不管是作为灾荒之年的救命口粮,还是作为当今时尚的健康食品,它从未离开人们的生活,也从未让人们失望过。它特有的香甜,必将长久地留驻在人们的口舌间和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