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照

在2015年接新生的时候，我担任了食品质量安全专业新生二班（简称食安1502班）的班主任。在接新生当天的第一次班会上，我听说班里有个女生是从云南丽江的玉龙雪山来的彝族人。在我的印象中，少数民族的同学都是能歌善舞的，就点了她的将，让她担任班级的文艺委员。

这名女生身材高挑，性格直爽，很快就成为班级里外省学生的带头人。记得刚开学时，有一位来自山西的女生闹着要退学复读，我就让她去劝山西女生留下。当时她还穿着军训服，来到我办公室后，大大方方地与那名女生坐在沙发上，劝来劝去，那情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山西女生最终答应留下来，这位彝族女孩经常跟她在一起，遇到困难就一起帮忙解决。

事实上，这位彝族女生并不擅长歌舞，但这并不影响她带领同学做好班级文艺工作。新生第一年来，元旦都要举行新年晚会。她动员这个同学上场，动员那个同学上场，异常活跃。虽然她没有表演节目，可作为班干部的作用依然发挥出来了。后来，因为自己没什么文艺特长，她还找我辞过文艺委员。我没同意，并告诉她，班级干部的作用不单纯是自己发挥特长，能组织好大家也是一种才能，是组织才能。没想到就这么点事情，这孩子还真记在心上，因为我的信任和鼓励而感动。她经常告诉我关于他们彝族老家的一些事情：她家生活在玉龙雪山三千米海拔以上，山上种的主要作物是山芋，后来我才弄明白那是地瓜，不是芋头；他们还种苞谷和荞麦。云南山区的孩子学习底子差，这名彝族女生的外语成绩很不理想，有一段时间她学习压力大，甚至想要退学，被我劝住了。她还真有一股劲头，比别人下更大的功夫学外语，成绩慢慢赶上去了，维持在班级中游以上。她告诉我，彝族不过汉族的春节，他们的年是“火把节”。她每次说这个节日的时候，眼睛都放光，说家里都要喂一头猪，到“火把节”那天，杀猪全家人吃。每当听她说“火把节”，我眼前就会出现电影里的那幅画面：夜晚的空地上，人们围着一堆篝火，伴随着音乐，一起牵手跳舞。

就是这位彝族女生，在毕业时爆了个大新闻——考研考编双赢。报考研究生前，她坚持要考四川农业大学，说那里有民族政策，学校是211，但在一个小城市，也许分数线不高。在考研成绩出来后，虽然她考得不错，远超当年的工科招生分数线，录取到四川农业大学的可能性很大，可这学校一直未对外公布复试线，她担心落榜，跑来和我商量怎么办。我建议她填报上海海洋大学的调剂，毕竟是一线城市，而且这个学校的海洋学院，一直被同学们戏称为鲁东大学上海海洋大学食品分院，到处都能见到自己学院的同学。她的调剂很快就成功了。她告诉我的时候，欣喜之情难以抑制。后来四川农业大学的复试名单出来了，有她的名字，我问她后悔吗，她说不后悔。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和我说，他们家乡的那个彝族自治县开始招考事业编，食品药品监督局的岗位适合她，问我她是否应该报考一下。当时，虽然我也支持她报考，反正有上海海洋大学的研究生保底了，但我对她考这个真没把握。她对我分析了各种有利条件后，毅然报考了，结果还真考上了。

考上事业编后，这孩子又开始纠结了，一方面想去上海读研究生，一方面想着直接工作，不用再花家里钱也不错。她在本科期间，家里经济状况不好，经常要申请助学金。经过再三斟酌，她决定直接就业。她先在局里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到乡下服务了一年。在此期间，她告诉我她们那里的待遇高，每月六七千块钱的工资，到乡下服务也不累，每月还有一千六百元补贴。她常从老家捎点荞麦面让我品尝，说她们那里是雪域高山，无污染，是绿色食品。那荞麦面，看起来就有一种绿色的味道，闻着让人神清气爽。有一次她告诉我，她们那里的女孩成家早，家里老催她结婚，可她还不想早成家，想等老师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好好带着老师到处转转。我说你成家了也一样可以接待啊，她说那就不一样了，忙活家可腾不出身了。这孩子的性格，还是有当年的那股质朴执拗劲。再后来，她给了我一张男生的照片看，说这个男生一直对她很好，家里也挺满意，问我的意见。我说不错啊，遇到好的就别留遗憾！我的过敏性鼻炎她一直放在心上。她们乡下有个老中医，听单位的人说他的药很管用，就为我买了几个疗程的药寄过来，后面还一直问我有没有效果，有的话她继续寄。与那男孩结婚成家后，还经常问我鼻炎如何。我说你是人家的媳妇了，别老是想着老师，多把精力用在家里。某一天，她在群里晒出了领到的食品药品监督局的制服。我想，这小家伙那永远微笑的神态再加上微黑但质朴的脸，穿着这身工作制服一定很精神！

前些日子，她突然和我说单位要提拔她了。她们县的几家检疫检验机构合并成立了县检验检测中心，局里拟提拔她担任单位副职，已经公示了。这是个科局级单位，她提拔后，职位就相当于科局级副局长了。因她姓毛，我说，以后你就是“毛局”啦。上任后，她又担心了，说自己这个副职要管财务和办公室，她怕管财务管不好犯错误。又说，告诉老师一个好消息，自己马上要生二胎了，等生完娃，剩下的就是好好工作好好干事业了。我知道，这孩子的人生之路走得顺风顺水，已经很幸福了，但我还是要继续衷心地祝福她！

在我的理解里，教师就该是这样一个职业：以诚心对待每一位学生，以自身的人格和关爱影响学生，才能赢得学生的尊敬，因此，我们才有资格配得上司马迁《史记·李将军列传论》所言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