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武

我村有一户韩姓人家，男主人一生勤劳节俭，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是没有儿子。他老伴生了五胎，全是女孩。他很不甘心，为了生个儿子，他女儿的乳名有的叫“变变”，有的叫“换换”，但变来换去都没有如愿。后来又请风水先生看风水，门口立起“泰山石敢当”，说是能扶正压邪，遂人所愿。院子大门也改成面向南。折腾了半天，还是没能如愿，最后只好认命。

他的五个女儿，排行老三的那一个，聪明伶俐，很受父母的喜爱，六岁时就能为父母调解矛盾，而且方式独特。有一天中午将近吃饭时，他和老伴两人吵了起来，以至于他把碗都摔了。大女儿煮熟面条后，三女儿就开始发话了。她先对父亲说：“你把大碗摔碎了，就罚你用小碗吃饭。”又对母亲说：“两人吵架你也有错，就罚你一边吃饭还要管着给父亲捞面条。”其实父母都知道这是三女儿在为他们调解和好，也就顺从了。不知她父亲是真的饿了，还是有意在捉弄老伴，端起小碗，三口两口就把面条吃光了，后边一碗接一碗，致使老伴只能给他捞面条，却抽不出时间自己吃。看到这种情况，他得意地笑了。老伴也不甘示弱，说道：“老东西，看你小人得志的样子，小心以后我报复你。”说完，自己也觉得挺得意。就这样，一场家庭风波被六岁的三女儿化解了。

自从生了最小的女儿，男主人的情绪更低落。有一天，他老伴一边给小女儿喂奶，一边拍着她的小屁股，逗乐地说：“谁叫你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该多好。”三女儿听了很不高兴，对母亲说：“女孩怎么了？穆桂英、花木兰不都是女的吗？你不要门缝里看人，瞧不起女孩子。”她父亲在一旁听了，知道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有意说给他听的，但他并不生气，还为三女儿的旁敲侧击暗暗叫好。

女孩们的舅舅是个又懒又馋的人，经常到他们家混吃混喝，给三女儿留下了很坏的印象。有一次临近春节的时候，舅舅又来到了家里，正好赶上她父母赶集，买年货去了。舅舅就趁机吩咐外甥女到井里抬水给他洗衣服。三女儿很生气，张口就说：“井很深，我们拔不动。再说井边还冻了一层冰，很滑，有危险。”舅舅却说：“有危险就小心点嘛。大桶拔不动，就用小桶拔再往大桶里倒。”大女儿不好意思再拒绝，就领着妹妹去抬水。走到半路上，三女儿气呼呼的对大姐说：“舅舅是个大男人，洗自己的衣服却叫小孩冒着危险给他抬水，这活我们不能干。”说完就把小桶藏到邻居家，回家却说小桶掉到井里了。后来男主人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对三女儿编造谎话的做法不赞成，但对她的机灵劲儿还是很欣赏的。

就是这样一个机灵的女孩，童年时期却很少穿花衣服，大多都是男孩子打扮，留着男孩子的发型，戴着男孩子的帽子，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不熟悉的人还真的以为她是个男孩子。这身打扮是她父亲的主意。她父亲经常对人说：“我没有儿子，把自己的女儿扮成男孩子当儿子养着，心里舒服。”

三女儿当时年龄尚小，对着装打扮毫不在意。直到有一次她在街上和伙伴们玩，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才使她对自己的穿戴打扮有了彻底的转变。

那是一个初冬的下午，她和伙伴们在大街上玩。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背后拍了一下，问：“小伙计，去周村怎么个走法？”问话还没落地，小伙伴们就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她是个女的，你不能称她是小伙计。三女儿回头一看，拍她肩膀的是个中年男子，脸顿时羞得通红。三女儿愤慨之下怒声斥道：“臭不要脸的，你要眼喘气吗？连男女都不分了。”中年男子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从正面一看，呀，还真是个女孩子！称呼错了,自觉理亏,也很尴尬，连连道歉，但嘴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埋怨道：“一个女孩子怎么打扮成男的模样。”三女儿伶牙俐齿地回应说：“穿衣戴帽个人所好，穿什么衣服关你屁事。”说完便气呼呼地转身回家了。

回到家里，她越想越别扭，越想越生气。虽说是一场误会，但却深深地刺痛了她的自尊心。一气之下，她把身上的男孩着装脱下来扔在地上。一年以后，三女儿留起了长长的头发，扎着两条乌黑的小辫，穿上漂亮的小花袄，还原了女孩子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