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土法妙招

2024年08月30日

潘云强

生活中,老妈有不少对付小病小灾的土法妙招。

揪脖颈法是老辈流传下来的,也是老妈的妙招之一。我们还在学校读书的几姐弟,秋冬常感冒。中医谓之伤风,指身体受了风邪的入侵。中国兵法历来强调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既然邪气来了,就要将其清除出来。老妈右手食指与中指屈成一夹子状,捏住我们颈项处的细皮嫩肉,为使揪的更润滑些,她揪几次,还往手指上啐口唾沫。老妈揪得急促有力,往往痛得我们呲牙咧嘴。直到皮肤出现一道长长的又红又紫的淤痕,如她所说邪气,或是毒气表(烟台话,意思出来了)出来,方才停止。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烟台街上,男女老幼,脖子下面红一块紫一块的比比皆是,这也是那个时代一道独特风景线。我们都戏谑老妈此为“夹子刑”,我打小就怕。上小学后,知道害羞了,怕同学们看见紫痕笑话,便不让母亲揪脖颈,改捏额头,好处是红紫的面积相对较小。

揪脖颈法可用于感冒初起。如果中医讲病入肌理,专做揪这种表面文章,效果不甚明显。二姐与大妹,从小身体就弱,感冒是家常便饭。南山根下有家桑场,每年,老妈会托里边的熟人,摘一些桑叶,回家晾干。受了风寒,老妈会用桑叶,外加白菜根、葱根、香菜根及姜块等,合到一起烧水。当几大碗温开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她再让我们躺下,并捂上厚厚的棉被,催促我们睡觉,老妈称此过程为发汗。经过这么一番操作,起床后基本可以痊愈。其中原因不外是病毒随汗液发散;另外人得到休息,免疫力亦会提高。

老妈还会刮痧。至于她是怎么学会的,我不得而知,但生活中的老妈勤快、爱学习新东西,却是不争的事实。刮痧,是老祖宗留下的遗产,在我看来,它的治病机理多少还是有一些神秘色彩。孩子们有个头痛脑热,身体不适时,老妈会为我们刮痧。母亲人缘极好,手艺也不错,附近找她的人也不少,母亲一律义务为大家服务。有个大胡子鞋匠,他的肩肘经常疼。情况严重时,就请我母亲给他刮痧。还有个拉地板车的工人,四十多岁,走路总耷拉着头,是个典型的低头男。他患有胃溃疡,也是老妈的常客。与别人使用牛角刮痧板不同,母亲用的是一枚黄色的铜钱。老妈让他们俯卧在炕上,把铜钱在白酒里蘸过,便开始刮,不多久,脊背便出现了连片的痧点,刮一次,能管好长时间。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住在我家对面的一个70多岁的小脚老太。因她有三个外孙女,大家管她叫王姥姥。王姥姥特像鲁迅笔下九斤老太,什么都看不上眼。特别对她那三个进入青春期的外孙女,不是嫌她们穿衣服花哨,就是嫌她们回家晚了,总是不停的埋怨。她说话尖酸而刻薄,爱用生活中的一些反面典型告诫她们。这种粗暴的反向输出式的教育让处于叛逆期的外孙女们厌恶又晦气,遭到孩子们顶撞后,肝火旺盛的王姥姥一准犯病,而且多半发生在夜里,呼天喊地的声音划过寂静的夜空,尖厉而骇人。从梦中听到动静的老妈,不用召唤,拿起铜钱就往她家跑,直刮到王姥姥把肚里所有饭食吐干净,再呕出一团团粘食,人安静下来,母亲才回家。

我们家的火罐,一大一小,能套到一起,俗称子母罐,是姥爷留下来的。母亲拔火罐也是跟他学的。父亲年轻时闯关东,落下腰腿疼的毛病。母亲的火罐,主要是为父亲服务的。我挺害怕那玩意儿,把点了火的瓷罐往肉上贴,这本身就挺吓人。拔火罐的容错率极低,看到父亲后背留下的一个个火泡,我心里立刻产生了火烧火燎的感觉。在我们乡下,拔火罐是消除局部肿痛的第一方法。不过,由于存在烫伤风险,老妈唯恐伤及无辜,无论外人怎么央求,始终没在我们及别人身上试过。

家里还有一罐蜂蜜,那可是老妈的宝贝。蜂蜜装在一个玻璃的罐头瓶里,瓶子外面被她用布包了四五层,外面再用麻绳五花大绑,锁进家里那个红色小柜的最里边。母亲不舍得用。在我的印象里,从出生到中学毕业之前,这瓶蜂蜜一直都在,它的年岁比我还大。在母亲的认知世界里:蜂蜜乃由可爱又辛劳的蜜蜂酿造,乃世间最纯净的高级补品,无限接近或约等于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无论什么病,老妈认为都可以用蜂蜜调理,而所有药,都可与蜂蜜为伍。三姐春季常犯哮喘,后来,老妈在春季到来之前,用蜂蜜煎鸡蛋给三姐吃,果然起到了很好的预防作用。我也吃过她做的蜂蜜煎鸡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吃后我顿觉心清气爽,身上似乎添了把力气。母亲还在家里预备了胖大海及橘子皮(陈皮),老妈说胖大海可治咽炎,陈皮有祛痰镇咳作用,她会区分情况,分别用这两样东西兑蜂蜜水给我们喝。

母亲依靠这些土法妙招守护我们长大,并藉此获得了智慧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