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七十岁的自己

2024年10月11日

燕台石

几年前我曾为老友史继明先生的《古稀之礼》文集、为学兄乔万敏先生的《年逾古稀》文集分别写过几句话忝为序言,那时感觉七十岁离我尚远着呐!所谓事不临头心不见呀。今天,当我打开电脑为自己的《燕台摭拾》写几句话时,不禁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蓦然回首,我也是年届古稀之人了。正像歌儿唱的: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享受年轻就老了!

人啊,说老就老了。记得我退休时与同事辞别,同事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这么年轻就退休太可惜了,还可以做许多事情呢!”大家都是满满的不舍。事实证明,地球离开谁都照样转,一代更比一代强,后来的人比你在岗位上干得更好呀。不过,当时的想法是,退休了,没有来自工作的压力,没有人际关系的烦恼,没有家庭琐事的负担,可以自由安排充裕的时间,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甚至对自己未来的退休生活充满了憧憬和向往,这倒是真的。

话虽这样说,真正退休后,完全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自己退休后的第一年经组织批准延迟退休,照常上了一年班,将未了之事逐一了结;后来几年经常到北京、济南等地参加各类研讨会议,应邀为社会上和高等院校举办的公文写作培训班授课,参加了一些自愿或不自愿的社会活动。稍有闲暇,与老伴和朋友结伴到山西、湖南、安徽等地旅游了几次。2015年孙子出生了,照看孙子便成了刚性任务,与老伴和亲家一起接力到北京看孙子,一年有一半时间常住北京,辛苦并快乐着。特别是新冠疫情肆虐三年,频繁的核酸检测、接种疫苗,居家严防死守,如此一来,有效剩余时间越发少得可怜。尽管如此,我仍然不甘心虚度光阴,还是利用点滴时间写了点文章,有的是应报刊之约,有的是友人所托,有的是自发而为,在不经意间走到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之年。

退休前的2014年,我曾将工作之余的文章结集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燕台随笔》。退休后的几年间,多数时间消逝得杳无痕迹,唯有发表的文章堆积在案头,提醒我某年某月某时的所思、所做和所为。2018年,已退休的我,又将部分退休前的文章和新发表的文章结集为《燕台散记》出版。2023年下半年,我再次将2019年以来发表的文章结集为《燕台摭拾》。我这样做的目的,既是激励自己日有所思、年有所为,为岁月留痕,防止随着年龄增长不可避免地遗忘,同时献给长期以来关心、关爱和支持我的亲人和朋友。有所不同的是《燕台摭拾》文集在2024年出版,恰逢自己年逾古稀,由此我向史继明、乔万敏、綦国瑞等老友学习,也将这一文集作为献给自己七十周岁生日的一份礼物吧。

本书收录的文章,按照现今文章的划分,算是散文吧。我的大半生都在写公文,如果谈公文写作,无疑是有点发言权的,但今日的散文写作被列为文学范畴,从文学的角度来看,我只能算是个门外汉。但原本散文与公文是同宗同源,虽说二者差异很大,但共同之处仍然很多,比如叙事的意景融合、感情的真实表达、语言的质朴凝练、主题的明了直白等方面,都是保持高度一致的。今天中学课本中的散文范文如李斯的《谏逐客书》、李密的《陈情表》、晁错的《论贵粟疏》等都是从古代公文中脱颖而出的。据统计,古代散文集《古文观止》收录了222篇文章,其中源自公文的就有33篇。所以我认为从写公文到写散文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也是我在退休以后热心散文写作的原因所在吧。

我的好友国瑞先生对散文写作颇有研究,且诉诸笔端,勤奋笔耕,退休以后在国内、省内获得诸如冰心散文奖等诸多奖项。他一再鼓励我退休后要多写点东西,把写作人生进行到底。他的体会是要想写出有温度、有深度的散文,要有大格局。大格局,就是家国情怀,就是担当责任,就是看淡得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身心自由坦然,文章才能散发出自然清香。我十分赞同他的见解,好散文是有精气神的,字里行间弥漫着生活的气息和情感的温度。情感的表达,彰显着作者的精神境界和文学素养,拥有美好的情感,便会自然流淌出富有美感的文字。

我的同学亦是好友的张炜,年龄与我相仿,一生从事写作,作品享誉国内外,斩获文学大奖无数。最近与他在一次会议上邂逅,他依然那样精神矍铄,侃侃而谈。问其缘由,他说:文学有滋养性,写作能够养生。我想他的话并非戏言,因为作家多有长寿者。但他认为,从写公文、写新闻转到文学创作,需要做好语言转型,需要毅力和信心。我对他说,我的写作纯粹是自娱自乐或兼娱他人,别无他求。他说这是很高的境界了。我想这应该是他对老年人坚持写作的赞许和支持吧。我请他为本书写几句话,他慨然允诺,我知道作为著名作家的他日常是很忙的,而且他始终坚持笔耕不辍,时间十分宝贵,所以,我是很敬佩他的,也是很感激他的。

我说我的写作是“自娱自乐或兼娱他人”是句大实话。我退休后的写作,是自己的自由选择,纯粹属于个人爱好,看着自己的所思所想变成文字,可以从中得到别人体会不到的愉悦。我这样做也得到了老伴的支持。我和老伴是同时退休的,“夫妻双双把家还”。我们没有再去为社会作贡献,而是试着过上自由、轻松、自助、自信的老年生活。我的写作没有张炜和綦国瑞二位先生那样博大的胸怀和高远的目标,我只是利用余生有限的时间,坚持每天写那么一点点,几年下来能攒出一本书的容量就足矣。此次结集的《燕台摭拾》与之前出版的《燕台随笔》《燕台散记》以及本次同时出版的诗集《燕台咏怀》,构成我的“燕台”系列作品,或许正如有的人所言,潜心一念,终成一事。

马未都先生说过一句话:心中有乐处,岁岁好时光。我深表赞同。进入七十岁以后的人,身体和心理都会逐渐变得脆弱。不能盲目幻想长命百岁,人生苦短,时不我待,诸事尽量提前安排,充分利用这段能够自己掌握的黄金时间,去做些原来想做而没做成的事情,去完成那些多年未圆的梦想,免得以后躺在床上时吃后悔药。自己今后或许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但人生无常,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把握当下,过好每一天,一切看淡,一切随缘,拥有大胸怀,搭建大格局。心胸坦荡才能海纳百川,虚怀若谷才能寝食无忧,淡泊名利才能心悦神怡。我认为,写作就是一种乐趣、一种爱好、一种奉献,为的是更好地感受生活,感受自己的喜怒哀乐,感受日新月异的春夏秋冬,感受丰富多彩的美好世界。我将始终带着温热的情感去写作、去创作,不断完善自己的精神大厦,丰富自己的人生之旅。

我的七十年,奔走在得失荣枯的人生历程上,品尝过人间的酸甜苦辣,阅览了人世的沧桑变幻,见证了时代的发展变迁。我的七十年,从生活艰辛的童年,到拼搏奋斗的青年,再到平静顺畅的中年,平凡却又丰富多彩。我的七十年,尤其是退休以后,赶上了好时代,老年生活受到了社会的普遍重视和关照,为老年人服务的项目日渐增多。“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我作为“50后”的古稀老人,在享受人生美好生活的同时,难道不应该做点自己喜欢又力所能及的事情吗?比如写作,留下点或许对后人有益的文字东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呀!

最近,我获得一本珍贵的回忆录《恩深义重》。这是市直机关受人尊敬的市委宣传部老领导于泽宜先生写作的,是他九十岁华诞的生日礼物。书中记述了他人生中遇到的恩人、友人和好人,许多都是我所熟悉的市直机关中的领导和同志。他们在于泽宜的成长道路上所付出的一切,造就了他的人生三幸。他说,这“是我用金钱所买不到的,也是用酒肉换不来的”“他们是我的无价之宝,难得的精神财富”“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要做到知足常乐,自强不息”。这之前他已赠送过我他出版的两本专著,其中有一本还是他专程送到我工作时的办公室。他的做法与张炜、綦国瑞等老友的做法如出一辙,就是生命不逝,写作不止。我希望自己能像他们那样,直面人生,无畏生死,不仅将来能够成为一位幸运者、幸福者、幸存者,而且成为一息尚存、写作不停的写作者。我希望自己能在八十岁、九十岁时再有新作出版问世,不知苍天是否能够如我所愿,期待我的人生目标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