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延科

辛冠吾（1908年—1946年），名可汉，字冠吾，牟平县金村（今属莱山区）人。193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牟福边区党委宣传委员。1938年，日军侵占烟台，辛冠吾冲破顽固派的重重封锁和阻挠，到达蓬黄掖抗日根据地。1939年，他转至蓬黄战区指挥部，历任班长、中队指导员、北海独立营教导员、特务大队政委、团宣传科长、支队敌工科长等职。1943年调东海军分区任敌工股长。他胆识过人、智勇兼备，多次不顾个人安危，深入虎穴、对敌劝降，屡建奇功。下面是他对敌斗争的几则故事。

深入虎穴斗敌顽

1938年秋，辛冠吾刚来到蓬黄战区不久，就接到一个新任务：去栖霞国民党顽固派蔡晋康部，解救被扣押的胶东特委民运部长于克恭等人。在这之前，于克恭带领20余人到东海一带开展工作，行至福山城南时，被国民党顽固派陈昱部扣押至栖霞蔡晋康部处置。

卢沟桥事变后，胶东地区出现了十几支国民党杂牌军游击队。他们表面上打着抗日的旗号，与山东八路军总队五支队组建了鲁东抗日联军，实际上是趁乱与八路军抢占地盘，壮大自己的力量。辛冠吾分析认为，蔡晋康原是高密的一个草头王，占领牙山后刚参加鲁东抗日联军不久，当时正值西安事变后国共联合抗日之时，他还没有那个胆量敢公开与八路军反目。

果然，在栖霞蔡晋康部，辛冠吾发挥自己深厚的理论功底和良好的口才侃侃而谈，从国共联合抗战的意义讲到胶东的抗日形势，再提醒他们扣押八路军抗日人员将会造成的后果，义正词严、铿锵有力，直说得蔡晋康诺诺称是，连说：“误会，误会！”乖乖地将于克恭等人全部放回。

1944年秋，胶东军区发动秋季攻势，决定由军区参谋长贾若旺亲自指挥，胶东军区十六团、东海独立团、牟平九中队和部分民兵自卫团联合作战，于8月24日拿下牟平水道据点。水道据点位于牟平城南30公里处，是日军控制胶东半岛东部的一个战略要地，也是敌人屡次“大扫荡”的兵站。据点在村内有4个碉堡、3个地堡，驻扎着日军一个小队约50人。村东南角有一地堡，驻着一个班的伪警察，是水道据点的前哨。水道村西山建有三个碉堡，驻扎着伪警备队两个中队260余人，与村内的日军成掎角之势。8月24日晚战斗开始，为减少牺牲，时任东海部队敌工股长的辛冠吾，先带领日本反战同盟胶东支队长渡边等人向村内日伪军喊话劝降。村东南地堡里的伪警察听到喊话，立即挂出白旗。战士们刚要接受投降，忽然从地堡内射出一串子弹，三营教导员胡丙乙不幸中弹牺牲。战士们怒不可遏，在火力的掩护下，爆破组将炸药包送进地堡。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水道据点的这颗“门牙”被连根拔掉。随即我主力部队开始向村里的日军碉堡发起了猛攻。

为防止村内外的敌伪军互相照应，辛冠吾又率队对驻西山碉堡内的伪警备队展开政治攻势：“警备队的弟兄们，日军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们再死心塌地当汉奸，可要小心脑袋搬家啦！”当时辛冠吾在胶东的名气很大，伪军都知道他。不一会儿，伪警备队大队长刘余仁发话了：“辛股长，请你进炮楼谈一谈吧。”有了刚才营教导员胡丙乙牺牲的教训，战士们纷纷阻止辛冠吾前往，辛冠吾却大手一挥：“不怕！”说着，昂首挺胸地向伪军碉堡走去。

辛冠吾进了炮楼，见刘余仁目光躲闪，就说：“怎么，想学东南角的伪警察所？”刘余仁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却听到了“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料到伪警察所的地堡八成是被端了，忙说：“哪里，这不是请您来商量吗？”辛冠吾对伪军们说：“弟兄们，目前我军发动的秋季攻势正向东海地区推进，水道据点已处在抗日军民的包围之中，再顽抗下去，可就性命难保了。”

辛冠吾盯着伪大队长的眼睛，看他已经动了投降之心，便坦诚地对他说：“八路军对弃暗投明者一向采取宽大政策，我可以保证，你们过来后，人身安全绝对没有问题。”“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伪大队长当即表示带队反正。

没有了外围的支援，村内的鬼子碉堡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攻克了。

战后，参战部队的几个营长纷纷为辛冠吾请功，都说：“辛股长，以后打仗我们还欢迎你跟我们去！”

水道战斗的胜利

8月26日，八路军连续作战，乘胜包围了牟平城和水道镇之间的玉林店日军据点。这里驻扎着伪军的一个中队，伪中队长名叫石一民。开战前，辛冠吾再一次到阵前喊话。伪军在碉堡里答话：“要我们投降，得请辛股长来。”辛冠吾立即挺身而出：“我就是辛冠吾，请打开门让我进去，咱们商量商量。”碉堡里，伪军中队长石一民点头哈腰：“请辛股长指教。”辛冠吾说：“玉林店据点比水道据点怎样，石队长怕是心里也有数。不到一天工夫水道日军就全部被歼，西山伪军也弃暗投明，你们怎么办？水道据点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见石一民还在犹豫，辛冠吾进一步逼视着他说：“牟平日军也是泥菩萨过河，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我担保还按反正待遇，要是等枪炮打响了再缴枪可就是俘虏了。何去何从，石队长表个态吧。”石一民见辛冠吾说得句句在理，事实上也别无出路，只得带领一个中队的伪军放下武器投降。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玉林店据点就被拿下了。

不辱使命建奇功

1944年11月6日，威海原汪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练兵营600余人（包括家属百余人），在少尉队长郑道济的率领下，击毙了日军官兵17人，打死了伪海军威海基地司令李玉琨及中校秘书、少校翻译等二十多人之后，分乘一艘大船（“同春号”运输舰）和三艘小舰艇（“日生利”“东海”交通艇和23号内火舰），从刘公岛驶至文西双岛港登陆，次日拂晓前到达双林前村（现属牟平区姜格庄街道办事处）。郑道济令部队在村外树林隐蔽，待黄昏后再向西进军。

郑道济原名郑钦业，山东烟台（现芝罘区）人，毕业于张作霖东北军葫芦岛航警军校士官科，曾任国民党海军第三航队教导队中尉队副。卢沟桥事变后，国民党海军弃舰南逃，郑道济没有南下，于1942年秋辗转加入了汪伪海军。这次刘公岛暴动成功后，他厌恶国民党的腐败无能，又对共产党八路军不太了解，就想在牟平找个地盘，竖起抗日旗帜，成为一支独立的抗日队伍。

东海军分区党委得到情报后，调集八路军东海独立团、文西独立营、牟平独立营以及区中队将其包围，辛冠吾作为全权代表去与郑道济谈判，要求其参加八路军的队伍。辛冠吾兼程赶到双林前村，立即与郑道济的代表连城举行会谈。辛冠吾见面即朗声赞扬道：“你们在刘公岛杀死日军、汉奸，出来抗日，干得好，干得好啊！我们深为钦佩。”接着问道：“不知贵军下步有何打算？”连城答道：“我们出来是为了抗日，特向贵军借道。”辛冠吾说：“抗日是件大好事，现在胶东和全国一样，真正抗日的只有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在共产党领导下胶东抗日根据地已连成一片。道我们可以借，只怕你们无处可走。”然后，辛冠吾全面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诚恳邀请他们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辛冠吾的话道理深刻，且极具感染力，连城深为折服。经过磋商，双方达成协议：这支部队保留原建制参加八路军。11月10日，郑道济又派人策动伪海军驻荣成县龙须岛派遣队中卫队队长从树生率部活捉日军辅导员2人后反正。这是当时华北伪海军中规模最大的一次起义，共拉出队伍500余人、舰艇4艘和一大批武器装备。队伍开进抗日根据地，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胶东行署曹漫之主任、东海军分区刘涌司令员和仲曦东政委专程赶来与起义队伍见面，与起义骨干亲切交谈、合影留念。这支起义队伍不久被改编为胶东军区海军支队，在党的领导下转战南北、屡立战功，并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建立一支强大的人民海军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1944年底，组织交给辛冠吾一个更艰巨的任务，即打入驻平度城伪军绥靖第八集团军王铁相部，摸清平度城的工事结构、兵力部署，在可能的情况下争取王铁相部投诚。平度城是胶东西部的门户，是青岛、潍坊、烟台的联结点，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这里除了伪军外，还驻有日军一个中队，是日军“蚕食”“扫荡”大泽山抗日根据地的重要据点。辛冠吾接受任务后，伺机打入了王铁相部，经过一个时期的努力，逐步取得了王铁相的信任，被任命为副秘书长。日军投降后，王铁相感到大势已去，无路可走，辛冠吾趁机做工作，并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王铁相亦有投降我党的动向。不料，正在此时，蒋介石向王铁相下达了密令，任命其为国民党第九军中将军长，要他坚守平度，迎接“盟军”和国军在青岛登陆。王铁相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欣然接受了蒋介石的任命，立即宣布改编部队番号，并准备暗害辛冠吾。

辛冠吾见劝降已无可能，机智脱身，返回胶东军区。尽管劝降失败，他却拿回了平度城工程结构和兵力部署情报。我军决定武力解放平度城。1945年9月8日，八路军向平度城发起总攻，全歼守敌6000余人，王铁相被俘。他再次见到辛冠吾时说：“悔不听你的良言相劝，才弄得今天一败涂地。”攻克平度后，许世友司令员给政治部主任仲曦东打电话说：“平度战役战果辉煌，敌工部功不可没，要认真总结经验。”

甘洒热血写春秋

1946年1月，国共双方同时发布停战令，并在北平成立由国、共两党代表和美方代表共同组成的军事调处指挥部。“军调部”高密第21小组负责调处胶东国共两党的矛盾，三方代表是：国民党的黄靖（正）、李先良（副），我党的武可久上校（正）、辛冠吾中校（副），美方的逖克（正）、摩尔（副）。此后，辛冠吾朝夕奔波在胶济线上，与美蒋代表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1946年5月11日，三方首席代表飞抵北平谈判，胶东的调处事宜由三方副代表负责。辛冠吾参加的第一轮会谈就遇到了美蒋代表的严重挑衅。会谈开始，照例由美方代表从中介绍。摩尔介绍说：“这位是国民党代表李先良将军，这位是共产党代表辛冠吾中校。”辛冠吾和李先良礼节性地握了手后，摩尔又介绍说：“这位是国民党代表赵保原师长。”赵保原戎装笔挺，抢先一步向辛冠吾伸出了手，辛冠吾却把脸转向了一旁。

赵保原是什么人？他是胶东最大的汉奸。1939年他以山东省十三区特派员兼保安司令的身份，联络胶东半岛十数支国民党杂牌军游击队组成反共军事联盟“抗八联军”，投靠日寇，猖狂地向我胶东共产党八路军进攻，欠下了累累血债。1945年，他的老巢被我军一举捣毁，狼狈逃窜，如今又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暂编十二师师长。美蒋两方竟然把这个臭名昭著的大汉奸拉到谈判桌上，真是荒唐至极。

辛冠吾对赵保原不屑一顾，转而严肃又不失礼仪地质问摩尔：“请问今天是谁和谁谈判？”“当然是国共两党代表举行谈判。”“谈判的主题是什么？”“双方共谋和平。”“既然如此，赵保原这个大汉奸有什么资格参加谈判？让这种民族败类当代表，有何和平诚意？”辛冠吾咄咄逼人的提问，使摩尔无言以对。辛冠吾当即声明：“如果你们节外生枝，就是破坏谈判，我马上告辞，一切后果由贵方负责！”辛冠吾斩钉截铁，寸步不让。摩尔无可奈何，只得把赵保原“请”了出去。

摩尔本以为辛冠吾只不过是一介书生，没有政治斗争经验，岂料交锋第一个回合就吃了败仗。在以后的谈判中，辛冠吾又以他坚定的立场、锐利的谈锋，一次又一次地挫败了美蒋的阴谋，维护了共产党的严正立场。摩尔不得不对这位共产党代表刮目相看，而被驱逐出谈判会场的赵保原则对辛冠吾怀恨在心。

同年5月20日，辛冠吾从高密乘火车返回军区机关汇报情况，行至蔡家庄赵保原驻地时，被赵保原事先布下的匪徒绑架，当夜遭到暗杀。

辛冠吾之前返部述职时，曾对政治部主任仲曦东说过：“在‘三人小组’最大的苦闷是看不见自己的战友和同志。”仲曦东嘱咐他：“你处境危险多加小心，要沉着冷静，善自珍重。”辛冠吾表示：“我会谨慎大胆地做好这项工作。为了和平事业，我不怕抛头颅洒热血。”谁知他竟以宝贵的生命，践行了自己的庄重誓言。

1946年夏季，山东军区发动了“讨逆战役”，军区首长决定先打胶县，消灭大汉奸赵保原。此役，十三团三营机枪排一班班长、牟平人徐学盛在奎光门下追击逃敌时，发现了躲在敌兵后面督战的黑胖子军官，一梭子子弹打过去，将其当场击毙。经验证，此人正是大汉奸赵保原。

1946年9月10日，胶东军民万余人在莱阳集会，沉痛悼念辛冠吾烈士。会场上悬挂着许世友司令员的亲笔题词：“冠吾同志，你为了和平而死，你博得了广大人民的敬爱。残害你的赵保原已被人民斩首示众。冠吾同志，你安息吧。”

追悼大会向全国发出通电，矛头直指破坏和平的国民党政府。“辛代表为何而死？辛代表死于谁手？”大会通电庄严宣告：“我胶东解放区军民誓以全力击溃反动派的进攻！愿与全国同胞共勉，粉碎其卖国、内战、独裁的阴谋及特务恐怖政策，为新中国的实现苦斗到底！以慰我辛冠吾代表及所有被难诸先烈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