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03日
冷大川
上世纪80年代初,村委会划给我家一块新的宅基地。房屋还没盖起来,我就在屋后的空闲地儿等距离栽下了三棵手指粗、人头高的白杨树苗。后因碍事儿,砍掉了一棵。现如今,剩下的两棵小树已长成了三丈余高、一搂多粗的参天大树。村庄改造,房屋拆迁,周边的很多树木已被砍伐,只有它们孤零零地耸立着,招惹人眼。许多伐树者看中了它们,可我总有些舍不得。我想,如果有碍于新规划,现砍伐也来得及;如果有益于新规划,就让它们融于新环境。至于那几个钱,对于眼下的我们,有没有都不当回事儿。
白杨树是春天的使者。每当立春过后,无论是寒风凛冽、雪花飞舞,还是阳光明媚、暖风拂面,你仔细看那白杨树上的枝枝杈杈,都会发现一些襁褓里婴儿般的芽苞,咕嘟着尖尖的小嘴儿,在“雨水”的滋润中,和玉兰花儿一起睁开眼,笑迎“惊蛰”的到来。这时候,你看到的是万千条褐红色的“毛毛虫”垂挂在枝头,每根足有10多公分长,满树全是。“吹面不寒杨柳风。”在煦暖的春风里,在柔和的阳光下,它们悠悠地飘来荡去,与缀满“音符”的嫩绿柳条儿共舞。
白杨树是抵御严寒酷暑的强者。且不说夏日里烈日炎炎、地干物燥,或者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它们是如何与之抗争的,单说“立冬”过后、“小雪”将至,很多树木的叶子耐不住寒霜冰雪的侵袭,纷纷扬扬地撒落地面、依附大地,可白杨树叶片就是不忘初衷,舍不得生长过的地方。你看它们,尽管树梢的叶片早已泛黄,但整体看上去还算是绿意盎然,似乎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只有在天寒地冻、在冰雪压顶、狂风大作这种极恶劣的环境下,大部分白杨树叶才会随风起舞,寻找自己的归宿。少部分树叶还是死死地拽扯着树枝,坚持最后的抗争,彰显着特有的气质。
白杨树是团结向上的树。尽管周边有的是空间,但白杨树总是自成一束,枝条密密挤挤地拥抱着、依偎着,在最有限的空间中生长着。团结向上,是白杨树永恒的追求。不肯旁逸斜出,则突显着它们的禀性。
白杨树是鸟雀栖息、娱乐的最佳场所。喜鹊将窝巢安筑在最中意的那个枝杈间,无论春夏秋冬,总能听到它们叽叽喳喳的鸣叫声。老人们经常会说:“听到喜鹊叫,定有好事到。”每每这个时候,即使正被烦心事扰得手足无措,也定然会顷刻释然,轻松愉悦起来。最令人惊诧的还是数九隆冬里,突然有鸟一阵龙卷风似的从天际直冲过来,几十只甚至几百只,瞬间聚集到白杨树上。那是一种我叫不上名字的鸟雀,羽翼刚好丰满的小鸡雏那般大小,尾巴很长,叫声嘎嘎叽叽难以摹状得很像,声响却大得很。它们落在树上,如同千万片树叶重缀枝头,煞是壮观,为萧条肃杀的冬日平添了些许生机与活力。
白杨树伴我生活,陪我成长。几十年来,白杨树由小到大,由弱到强,沐浴着阳光雨露,经受着狂风暴雨,抵挡着酷暑严寒,茁壮成长。春天它们吐绒发芽,舒展开嫩嫩的、绿中泛点黄的叶片,带给我的是力量,招引着我沿着希望的轨迹前行;夏天在树下聆听着蝉声唱和,正如唐朝诗人常健所说的“萧条愁杀人,蝉鸣白杨树”,无论先前心境如何糟糕,会立刻心悦神怡起来;秋天观望叶片由绿变黄,对丰收的眷顾油然而生;冬天看树叶随风起舞,纷纷扬扬,自然会有落叶归根、回馈大地的感叹。那满地的落叶,厚厚的,踩进去似走进沙漠,像踏进雪窝,还飒飒作响。用这些叶子来烧锅热炕,易燃烧,火势旺,在柴草不济的年岁里,为我们提供了方便。
白杨树给了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过去,每当繁杂的家务事,特别是拮据的家境令我心烦意乱、困惑彷徨,甚至消沉落寞时;每当繁重的农活累得我腰酸背痛、筋疲力尽,让我难以支撑时;每当整日忙碌、永无止境的教学工作搞得我心力交瘁、身心疲惫时,我走近白杨树,拥抱它粗大壮实的树干,总能感受到坚定和力量。仰望它茂密的枝叶,聆听它窸窸窣窣的声响,想象接踵而至。中华民族发展的苦难史,中华儿女团结协作、众志成城的豪迈、不屈,革命先驱李大钊、方志敏、陈延年,革命先烈董存瑞、黄继光、赵尚志、杨靖宇……先烈们的光辉形象映射着自己的渺小、脆弱,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力量,一股战胜困难、绝不被困难压垮的勇气和决心。
此时,重吟唐朝边塞诗人王昌龄的“系马白杨树,谁知我怀抱”,别有一番滋味。
我爱这白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