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就是年

2025年01月10日

刘宗俊

日子总是在不经意中无声无息地悄悄划过,就像刚刚打了一个长长的盹,迷迷瞪瞪醒来擦了一把脸一看,时间的列车已运行到了年根。翻了一下日历,今年与往年又有所不同,只有腊月二十九,没有大年三十,这就是百姓口中所说的“小津过年”。

儿时,过了腊八才算跨进迎年的门槛。腊八在农村是备受重视的,即使在那些不富足的年代也是如此。腊八要泡腊八蒜,更要紧的是熬腊八粥。做腊八粥,要选籽粒饱满的红豆、绿豆、豇豆、黑豆等提前用水泡好,大米则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母亲把这些材料放进大锅文火慢煮,满屋子都飘散着香甜的味道,引得我们这些小馋虫急溜溜地往家跑。母亲会估算好时间,把一大碗加了糖的粥提前盛好单独放着,好让中午放学回家的我能及时喝上暖暖身。

进了腊月,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农家人辛苦劳作了一年,进了腊月,生产队里会根据每家每户挣得的工分算出每家每户应得的工钱。那是大家一年中最欢喜的时刻。他们会提前把自己记的工分和生产队会计算的结果比对一下,核对无误后从会计手里接过那红红绿绿的辛苦钱,蘸着唾沫清点两遍,才仔细揣到衣服里层的贴身衣兜里,一路上盘算着怎样给家里置办年货,回家的脚步不觉就紧了许多。对大人来说,过年就要有个过年的样子,大人添不添新衣无所谓,孩子一定要上下一新。还有一件事我们家每年都要做,那就是全家到公社照相馆去拍一张全家福,中午全家人在公社饭店吃一顿面鱼肉汤饭。

进入腊月,街上每天都零零散散地响着鞭炮声。对男孩子来说,鞭炮声就是天籁之音,鞭炮的多少决定着身价的高低。如果你两个袄兜里满满的都是鞭炮,那你后面肯定跟着一群“小马仔”,颇有大哥的派头。那时因为条件所限,过年每家都买几挂鞭炮留着大年三十晚上和正月初一五更放,尽管家长会不断地变换地方放鞭炮,以防“败家”的孩子每天去“蚕食”,但总能被孩子们找到。

街上不时有沿街叫卖甘蔗、爆米花的,我们这些放了假的小孩,就会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不买看着也是享受。

过年总要理个发。放寒假了,村里平时的教室就成了临时的理发店,家长会牵着满街野跑的孩子来剪头。理发师傅大多是临时客串,技术一般,主顾以老人和小孩居多,图的是便宜和近便。在这里,人们可以家长里短地谈天说地,各方信息在这里汇聚。理发店也是一个小世界。

到了腊月中旬前后,村干部会组织小学老师义务给村民写对联,然后带上公社发的军属慰问信,领着一帮人敲锣打鼓地去慰问军属家庭。我们这些小孩也会屁颠屁颠地跟着去凑热闹。

小年过后,村里的节日气氛快速升温,忙年的节奏也随之快了起来。家家户户忙着除尘迎新,家中的妇女更是步入了忙碌的快车道。

我们家里一般是腊月二十四蒸糕,腊月二十五蒸饽饽。蒸饽饽是个辛苦活,一蒸就是好几大锅,除了送给亲戚,还要预备正月里待客用。这个活一个人再能干也干不了,一般都是邻居搭伙干。今天你来我家帮我,明天我去你家帮你。腊月二十六蒸包子、做豆饽饽,腊月二十七、二十八炸面鱼和馓子,腊月二十九炸鱼、炸丸子,熬隔年菜。三十就是除夕,家家要除旧布新。午后包完饺子后,要打扫庭院,张贴春联。红彤彤的春联贴上后,过年的喜庆氛围立马出来了。春联贴好后,大人要挑起担杖到东井挑水,把家里的所有水缸都装满。那时包饺子要包两种:白面和黑面(杂面)的。饺子里会包上一分两分的钢镚或者红枣,讨个彩头。白面的饺子给老人和孩子吃,其余的人只是分几个白面的尝一尝,主要吃黑面(杂面)的。

天将黑未黑时分,村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一响,刚才还在心不在焉地拉风匣烧火的我,一听母亲说“不用烧了,到院子里放鞭吧”,立马就精神了,一个箭步冲到炕席底下把鞭炮拿出来,挂到了院子里早已准备好的竹竿上。院子里的鞭炮声响起,屋里的饺子也下了锅。鞭炮不能全放完,那太奢侈了,要留一些拆开一个个单放,这样才能细水长流。可以两个对着放,还可以抛到空中放,或者插到雪里放,还可以塞到瓶子里只为看到瓶口冒出的一缕白烟……

吃完饭后,母亲会从箱子里把过年的新衣服、帽子、鞋子、袜子一样样地拿出来,放到每个人的床头,然后一家人到大街上看村里放鞭炮,看够了回到家里,大人还要让你脱下鞋子,光脚倚在门框上给你量一下身高,看你是否“长进”。

进了腊月就是年,不出正月都是年。二者的不同是腊月是忙年,正月是闹年。过了二月二,年才算彻底过完了,农家人打理好心情准备春耕备播,新的一年就又打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