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季北孔”:季札是“至圣先师”之师?

——谨此纪念吴氏得姓始祖季札诞辰2600周年

2025年01月17日

说到“至圣先师”,人们自然晓得是孔子,而有“南季北孔”之称、与孔子齐名的圣贤季札,却少有人知。季札是南方第一位儒学大师、“南方第一圣人”,是先秦时代最伟大的政治家、外交家、艺术评论家,他因礼仪诚信成为中华文明史上的先驱。

季札(公元前576年—前485年)不姓季,姓姬,名札,是周文王姬昌的后代。他生于春秋时期的周朝吴国,是吴王寿梦四个儿子中的“老么”。

因父兄三次授王位而不受,公元前547年,季札被他的二哥、吴国第21位国君余祭封在延陵,即现在的江苏省常州市境内,史称“延陵季子”,又称季子、公子札、吴季子。他是吴姓开氏始祖、开国国君泰伯之后、吴氏的得姓始祖。

季札是政治家,也被人们贴上了思想家和教育家的标签。他与孔子同时代,但比孔子年长25岁,其思想明显带着“启圣”的痕迹。孔子以仰望的眼神看才华横溢的季札,对其超人的学识和见解评价极高。孔子敬佩季札在政治、道德和艺术方面的卓越成就,尤其在学识和品德方面,季札是孔子最敬仰最钦佩的圣人。

季札博学多才、仁义贤德,俨然是孔子未行拜礼的老师。季札之所以能成为连孔子都推崇的礼仪诚信的先驱,笔者认为是因为其有“四至”品格。

至让至德

“穆穆延陵子,灼灼光诸华。”季札继承先祖遗志,三次让国美德扬名于天下。《战国策》云:“昔周太伯三以天下让,延陆季子辞国而不处,遂化荆蛮之方,与华夏同风,二人所兴。”

季札从小熟读《诗经》《尚书》,聪明过人,懂得仁礼,颇受父亲寿梦喜爱,因此“季札贤,而寿梦欲立之”。虽然前面有周太王废长立少,后来泰伯也传王位于兄弟,但季札坚决不受。他说:“礼有旧制,奈何废前王之礼,而行父子之私乎?”(《左传纪事本末》)这是他第一次让国位。

但寿梦主意已决,嘱咐长子诸樊,把王位从兄弟依次传递下去,直至季札。

到了诸樊元年,孝顺的诸樊脱下孝服就要让位于季札,但季札还是不受,并以曹宣公“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之典搪塞,弃室而耕,这是他的第二次让位。

诸樊死后,王位先后传到二弟余祭及三弟余昧手里。余昧死后,王位本该由季札接手,但他还是让位了,并趁着出使外国的机会,躲避了起来。

季札的祖先泰伯让王位、创吴国的“至德”和功业,以及他个人礼让贤德、诚信担当的品格,赢得了司马迁《史记》的高度评价,他称吴氏家族为“天下第一世家”。《史记》中描写季札的篇幅最大、绝无仅有:“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清浊。呜呼,又时其闳览博物君子也!”由此可见季札在吴国历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孔子也曾评价季札说:“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季子维护周礼、数让王位的品格,让孔子心怀敬意,还说他“主忠信,徒义,崇德也”。

在孔子眼里,季札是妥妥的“崇德”典范。周群在《季札评传》写道:“孔子对于季札的赞佩,本质上是对其以德义为本、礼为用的道德人格的全面认同。”

至艺至美

季札富于才学、厚于修养,其美学观点对儒家美学思想有重要影响。

吴王余祭四年(公元前544年),季札出使各国。他先在鲁国观赏周乐,对诗乐进行了精深的分析,同时联系当时的社会背景,对周代的经典音乐、诗歌、舞蹈予以鉴赏和品评,从而使此行产生了深远影响。

季札结合各国民风民俗,评述《诗经》风、雅、颂各部分的风格特色,欣赏其美学价值。如在齐国有“季札闻齐歌。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

通过深刻品评各国音乐、舞蹈和诗歌,季札继承和发展了周代的雅乐审美观,提出“中和之美”,开启了儒家的中庸思想。他注重诗乐的社会功能,提倡诗乐反映政治风俗,对社会进行教化。季札观乐而知政俗兴衰,正是以乐、诗观政的功利文艺观的体现,对儒家文艺观的形成有启发意义。

季、孔二人的交往,可以追溯到孔子的求学时期。据记载,孔子曾经不止一次向季札请教过学问,包括政治和文学的问题,重在推崇礼仪、道德和人文教育。季札的教诲指点,让孔子受益匪浅。二人的相知相交,共同促进了儒家思想的孕育和发展。

季札的学识和洞察力,对孔子后来的学术发展影响极大。孔子在晚年整理《诗经》时,明显受到季札音乐观点的影响。孔子的思维和话语,与季札完全吻合。孔子论乐,与季札观周乐后的评价如出一辙。周群认为,就儒家文艺思想来看,“季、孔”并称似乎比较符合历史事实。

至睦至和

季札是伟大的预言家,是和平的使者。他出使、斡旋各国,高屋建瓴,指点江山。他审时度势、针砭时弊、倡导贤德。他关注和点评之事,件件精准、处处应验。他的外交思想和实践,为促进各国和睦相处、和平发展、建设礼仪之邦,作出了突出贡献。

为了帮助新立的国君通好各国,吴王余祭四年(公元前544年),季札奉命出使鲁、齐、郑、卫、晋五国。他同齐国的晏婴、郑国的子产及鲁国的孙穆子(即叔孙豹)、卫国的蘧瑗、晋国的赵文子等政治家会晤,评判时势,劝稳促和,既展现了自己的远见卓识,也促进了他所在国家与中原各国的互相了解和政治友好。

季札的政治理想,不为君主,不为疆土,唯以安民为期。夫差在位期间,楚、吴争夺陈国。吴王夫差十一年(公元前485年)冬,楚师伐陈。年逾九旬的季札,临危受命救陈,以“务德而安民”为由劝楚将子期撤兵。

季札体恤百姓的仁心让人动容。他靠一己之力、一言之辞,平息了吴楚之间的战争,既展现了自己的为民之心,又维护了本国利益,体现了大智、大公和大仁。季札这种民超君、民重疆的思想,比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要早200多年。

相传孔子所作《春秋》中,专门记有季札访问鲁国之事。孔子肯定了季札的出使之举,赞赏了他的贤能德行,由此改善了中原对吴国的偏见,也抬升了其在诸侯国中的地位。

至礼至信

季札为人高风亮节、光明磊落,是中华文明史上礼仪和诚信的代表人物。

季札出使各国北行时,造访了颇为仁义的徐国国君。徐君喜欢季札的宝剑,但不好意思讨要,季札因自己还要遍访列国,当时也未相赠。待出使归来,再经过徐国时,徐君已经去世,季札解下宝剑,挂在徐君坟头的树木上才离开。侍从不解,季札解释说:“我内心早已答应把宝剑送给徐君,难道能因徐君死了就可以违背我的心愿吗?”

季札挂剑酬心,乃“忠信”的典范。此事反映了他谦让、守礼、仁义、诚信等美德,诠释了他至诚至信的品行。朱熹说:“此季札之高义,千古知之矣。”

季札诤言孙林父,乃“徒义”的例证。公元前544年,季札出使中原结交各国才俊,唯独在戚邑,将国君丧期仍歌舞升平的孙林父排除在外。此举让孙林父幡然醒悟,促其余生不近琴瑟,致力于建设戚邑,验证了“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名言。无怪乎孔子评价“季子能以义正人,文子(指孙林父)能克己服义,可谓善改矣”。从中也可以看出季札的人格魅力。

公元前515年,孔子听说季札在嬴博葬子,就对学生说:“延陵季子,吴之习于礼者。”于是率学生前去参加葬礼。当学生嫌葬礼简单不知是否合周礼时,孔子曰:“延陵季子之于礼也,其合矣乎。”

据传,孔子留下两处墨宝,其中一处就是给季札题十字碑文“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

季札的这些事迹,既为孔子的礼乐精神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事实,也为后世儒家文化的日臻完善提供了现实表率。季札推崇与践行礼乐文明,对吴人吴地起到了教化和开化的作用,同时也为吴文化反哺中原文化、共同构建先秦文明,起到了不可或缺的启蒙作用。

难能可贵的是,季札虽为春秋时期的吴国贵族,却能在政治取向和生活态度中展现出谦让有礼、以和为贵、仁爱诚信的品格,与当下文明社会的价值观、道德观毫不违合,实在令人敬佩。季札以“贤”出道,具备卓越的政治眼光、超然的贤德智慧,闻名于古今,也定将传扬于后世。

2024年,恰值季札诞辰2600周年。年末,偶然有机会接手整理砣矶岛吴氏族谱,欣见家族之人秉承先人遗志,勇于开海拓岛,凸显仁义诚信、文艺礼乐等方面的基因传承。愿季札礼仪诚信之品格得以发扬光大,孔子所倡“仁、义、礼、智、信”不被忘却,从而融入新时代烟台精神文明建设的倡树中。

□吴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