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武

浓浓的年味，勾起了我对童年时期过年的许多记忆。76年前的那个春节，留声机在我村第一次亮相的场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时的农村，文化娱乐活动十分贫乏。村民们平日很难看到演出，只有在春节期间，才会看到一些传统的民间杂耍和地方小戏。其中最常见的是打着锣鼓沿街跑高跷和扭秧歌的。这些演出虽说内容和形式都很单一，但表演者的滑稽表演，也能把乡亲们逗得前俯后仰，笑声不断。因此，每当演出队进村演出时，村民们纷纷到场观看。可是，76年前的那个春节的正月初一，情况有所变化。这天虽然风和日丽，但到现场看热闹的人并不多。后来才知道，在青岛一家电影院工作的三娃子，回家过春节时带回一架留声机，很多人都到他家听留声机唱戏了。

1949年6月，青岛解放了，同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年的春节，普天同庆，单位领导给三娃子批了三天假，让他回家过春节。他知道自己的家乡文化娱乐十分贫乏，便把自己的留声机带回了家，让父母和乡亲们开开眼界。

除夕中午，听说三娃子回来了，一些和他相好的朋友都到他家来看他。只是因为这天是除夕，年还未忙完，家家都忙着放家谱、摆供品，天黑之前还要到祖坟请故人回家过年，所以抽不出更多时间和他交谈，只能先和他打个招呼。三娃子把自己带回留声机一事告诉了大家，并热情邀请大家正月初一这天到他家来听留声机唱戏。消息很快传遍了大半个村子。正月初一这一天，人们借拜年的机会，早早地来到了他的家。不一会儿，一个五间正房的大院落坐满了人，有些胆大的孩子还爬上了墙头。三娃子和朋友一起从屋子里抬出一张方桌放在院子中央，方桌上放着留声机，方桌前摆着几条长凳子。三娃子把一些到场的老长辈请到桌前坐下，留声机就开始唱戏了。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十分快乐，有的还不断提出问题，如：为什么每唱完一张唱片要把唱针拿下来，换上一个新的？三娃子一一作了解答。

正当大家听得入迷的时候，唱针刚好要用完了。三娃子刚想向大家说明没有唱针只能停唱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随着留声机的节拍摇头晃脑地小声哼唱着，可见他听得多么痴迷。如果在这时宣布停唱，他一定会大失所望。三娃子改变了主意，决定冒着唱片受损的风险，向大家借一块质地细腻的小型磨石，把用过的唱针磨一磨，重新再使用。刚才那个摇头晃脑小声哼唱的人听了之后，马上举手，说他家里有，并表示乐意借给三娃子用。这个人的外号叫老抠，这块磨石是他家祖传的，是专门用来磨剃头刀的，是他的心爱之物。从前有人向他借用，他都以各种借口婉言拒绝。一个想借机嘲弄他一下的年轻人说：“抠大叔，怎么今天这样慷慨大方？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又有一个年轻人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不是想让留声机继续唱戏给他听？”坐在方桌前的一位老爷子说：“年轻人，不要再逗嘴了，留着逗嘴的劲，好生干活，等将来有钱了，也去买一个会唱戏的神匣子。”

当年我才12岁，目睹了留声机第一次在俺村亮相的情景，随即产生了两种感受：一是对留声机会唱戏感到很新奇，像那个老爷子一样，把它当成了一个神匣子；二是对留声机产生了向往，想等自己长大了有钱了，也去买一个这样的神匣子。现在，我们的文化娱乐产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到这些成就和变化，我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