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莉

过年回老家，整理旧箱子时发现了一沓明信片。一张张地翻看，泛黄的旧时光湿了我的眼眶。明信片上的每个名字都化成一张青春的脸，她们用清澈的眼睛望着我，那么亲切，那么温柔。明信片上的每一个词，都是一份祝福；明信片上的每一句话，都是一缕春风，吹进了我的心田，驱散了冬日的寒冷，让我不知不觉回到三十多年前的校园。

那时每到放寒假的前几天，关系好的同学之间就会互赠明信片。那时物质条件有限，为了省下钱来买明信片，我曾经一周不吃早餐。明信片上面印有山水风光、人物、花草等图案，我喜欢花草的图案。兰花、月季、仙人掌、腊梅的花朵，在明信片上栩栩如生、生机勃勃。

买回明信片后，哪一张送给哪个同学，要根据她们的性格去决定。文静的同学，我就送兰花、腊梅等；活泼的同学，我就送月季、玫瑰等。其实，那时的我，性格内向，关系好的同学不到十人。我一般是等同学先送给我，我再回赠。最怕的是我送的人家不收，或者收了不回赠给我。那时的我，很看重付出的真心是否能得到对等的回应。

明信片的背面是一句句祝福语，都是针对某个同学单独“创作”的。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在床边的小桌前坐定，斟词酌句，先在草稿纸上写几遍，修改好后再在明信片背后工工整整地誊写。

“亲爱的明儿：马上就是蛇年春节了，我真心地祝你新年快乐！新年里学习进步！万事如意！你最好的朋友，莉。1989年1月15日。”

这张明信片的正面是一朵荷花，它是我唯一一张没有送出去的明信片。明儿是我的同桌，她和我一样，沉默寡言，不爱和同学们来往，但她对我很好，有好书和我分享，有好吃的也带给我吃。

那年放寒假前她生病住院了，我以为她会很快回来，但一直到放假她都没有回来。过了年，她家又搬到别处去了，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告别。这张明信片，就这样成了“留守”礼物。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明儿后来上了医科大学，现在是省城一家医院的医生。可惜的是，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那时纯洁的友谊，就像这明信片上的荷花，开在时光深处，静静地散发着芬芳。

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有两朵玫瑰花相依相偎着。花朵的旁边是两行古诗：“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这张明信片，落款日期是1991年冬月，那是我们初三的寒假前。看背后的字，是一位叫兰群的女同学送我的。

“先利：同学三载，或许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但是，我却一直以你为榜样。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在毕业分别之时，我衷心地祝福你永远幸福！愿你考上心仪的学校！你的同学：兰群。”

看到这张明信片，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瘦弱的长发女孩的样子。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学习很刻苦，但成绩一直不好。三年同学期间，她偶尔问过我几次数学问题，私下里我们没有来往。之前两年放寒假，我们都没有互赠明信片，我没有想到她在最后一年给我送，而且是在最后一天领成绩单时送给我。我根本没有时间去买明信片回赠。

我想起我常常忘记值日，她悄悄帮我打扫教室的样子和她默默帮我擦黑板的情形。我不由得一阵感动，原来有人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我。我想着，等毕业的时候一定送她一张明信片。

但是，开年后她没有来上学。听说她去了外省，跟亲戚学做衣服。再后来，她嫁到了外省。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把旧明信片紧紧地捂在胸口，往事纷至沓来，我如沐春日暖阳。明信片承载着青春岁月里最纯粹的同学情谊，是我一生最珍贵的宝贝。那些年的我们，或许青涩懵懂，或许贫穷寒酸，但心中的美好与真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永远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