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7月07日
孙瑞
老家五龙河下游有大片大片的沙窝地,沙窝地生长着葳蕤灌木丛,每到盛夏,密密麻麻的蠽蟟(音jié liáo,方言)便爬到树枝上,喋喋不休地吊着嗓门吟唱。它们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上了树,天越闷热它越叫,你高兴时它叫得高兴,你若心烦,它依然居高临下地鼓噪。
吃罢午饭,我准备好竹竿、面筋、网兜,来到这片广袤的灌木林里粘蠽蟟。置身林间,密密麻麻的蠽蟟高声尖叫,演奏出生命不息的乐章。有的蜡条枝上,像糖葫芦一样,一串串地排着队,展示自己高亢的歌喉。
我拿着竹竿小心翼翼地来到灌木丛下,稳、准、狠,最好粘知了的中间部位,如果粘它的翅膀,容易折断逃跑。粘蠽蟟忌从上往下粘,蠽蟟的视野“鼠目寸光”,受到惊吓会飞走。我只顾仰头,常被蠽蟟尿洒了一脸,但却丝毫没有影响我捕捉它们的信心。这些小傻瓜当了俘虏,被攥在掌心里,还在浅唱低吟,一点也不知道危险的存在。不到一个时辰,我就粘了上百个,网兜鼓鼓囊囊。
晚上,妈妈先是用剪子把蠽蟟的翅膀剪掉,然后将蠽蟟倒在锅内,锅底下烧柴,锅开始变热,由于受不了高温,蠽蟟在锅里不停地尖叫着,大约二三分钟后,喧嚣声消失,恢复了平静。
这是上世纪70年代童年时的趣事,当年物资匮乏,能来点荤的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来,每人20个,我给你们点数。”我把飘着焦香的炒蠽蟟端上炕头,弟妹们品尝着又香又脆的美味,嚼得有滋有味。三弟最小,那时他刚刚六岁,直夸真好吃。
家里白面紧张,粘蠽蟟舍不得用白面做面筋,我就用自行车内胎熬胶,红色的胶非常好用,单粘在手上很难洗掉。有一次扛着竹竿去粘蠽蟟,因手上有胶,爬树时弄得树干也是胶,把白衬衫染得斑斑点点。
下雨天,是抠蠽蟟猴儿的好时机,男孩子谁也不愿错过。抠蠽蟟猴儿要比粘蠽蟟容易多了,其奥妙就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蠽蟟猴儿如同约好了一样,等到雨过天晴的黄昏时分就集体出动。拿着手电筒照湿润的地皮,一个个小土堆微微地动了。此时,手到擒来,一抠一个,十拿十稳。
抠完地面,再来到树林,有些刚刚出土的蠽蟟猴儿,正悠悠地往树上爬,正巧被逮个正着。树枝上,看到已脱壳的蠽蟟皮我也照常收入网兜里,攒着一起卖给收购站,收入可以买铅笔、橡皮什么的。
晚上,我把几只蠽蟟猴儿放在蚊帐里,好奇地观察它们如何变蠽蟟。刚开始蠽蟟猴儿纹丝不动,大约一个钟头后,有些沉不住气了,先在腰间裂开个小口,头和尾同时使劲,脊梁往外挺,一直把身子全蜕出来,白盔白甲,停在蚊帐上。蠽蟟皮呢,硬硬地抓在原处,一动不动,原来金蝉脱壳是这样“脱”的。
每到立秋,蠽蟟都会死掉,死前会把自己的卵产在树上,等树枝干枯,风断坠地,卵会进入地里潜伏数载。
如今的人们,山珍海味吃腻了,价格不菲的炸蠽蟟又成了星级宾馆的一道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