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永

四大爷是我们村里的一位看山人，乡邻们都称看山人是“看庵的”。

四大爷姓王，大名王国旗。因为出生时，他父亲给他起了个乳名叫刘四。看山以后，小辈人都称他四爷爷、四大爷、四叔。不少晚辈都以为他姓刘，排行老四呢。

我的故乡头甲村，在牟平区龙泉街道办事处的最东南方向，小村在群山环抱之中，户户开门见山。村子的东南西有几座高低不一、错落有致而又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名曰甜水夼、五甲山、寨山夼、花顶前、老鼠窝。

这些小山的山坡上，长年生长着茂盛的松柏柞树和各种山草，真是山上松柏柞树葱郁，山下小溪流水潺潺。在20世纪50年代之前，这里所有的山岚都是归个人所有，和当时土地一样，张家一块，李家一方。为了保护山上的树木山草不受损失，很多山主联合起来雇了一名看山者，四大爷就当上了村南寨山夼的看山人。

四大爷一生忠厚老实，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总是充满着活力。他在六七十岁时，仍步履稳健，坚强有力。山规规定，每年农历十月一日为“开山日”，各位山主山上的柴草必须在十月一日前收割结束，凡十月一日前不收割者，视为放弃。每年开山之日起，所有乡邻一齐涌进山里拾掇山主没有收割的山草，不几天时间山草就被收割一空。这是乡邻们冬春的主要生活燃料。

虽然山规有明确规定，每年十月一日至次年清明，乡邻们可随便进山拾草砍柴，其他时间任何人不准进山。四大爷对确有困难的乡邻们，会尽量提供方便，对个别违反山规的人会好心劝阻，他那颗善良的心，感动了那些违犯山规的人。对那些生活困难的乡邻，他尽量给予关怀和照顾。一次，发现一名一条腿残疾的人偷割了一袋子山草，他不但没有处理那个人，反而从自家的草堆里装了两捆柴草，亲自送到那位残疾人家里，感动得夫妻二人双腿跪地，再三表示感谢。

四大爷收取的山租，是山主用粮食兑付，根据山主山峦面积大小而定。一般是每年二至四斤，粮食的品类多是高粱、苞米、大豆、谷子等。四大爷在收取山租时，发现个别山主家中生活确实困难，或因旱涝等自然灾害造成歉收，他就少收或不收。在收租过程中，赶上吃饭，就随便在山主家吃口便饭，抽袋旱烟，喝口白水，与山主聊聊天，歇歇脚，山租也就不要了。

在看山的近40年里，四大爷的足迹踏遍了五夼三岭，他熟悉那里的每一块土坡山石，每一条沟沟夼夼的一草一木。哪棵树上有鸟窝有蜂巢，他都了如指掌。他经常向进山寻找药材的乡邻们指点各种药材的生长位置，有时亲自将乡邻们送去采药。他常年巡山，对各种中药材都非常熟悉，能准确说出药材的治病作用。

我们家乡自古就有一句俗语叫“打一辈子鱼叫不全鱼名，看一辈子山叫不全草名”，可见海里的鱼和山上的草种类之多。可四大爷对山中的各种树木杂草基本都能识别清楚，一看其叶茎，马上就能叫出名字来。

四大爷的看山生涯，一直到所有山峦都归集体所有。那时，四大爷已近七旬，身体仍很健壮，社员们念其为人忠厚老实，一致推荐让他继续做看山工作。不过不再是收取山租，而是记取工分了，由原来被称为“看庵的”改称为防火护林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