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生·精

2023年07月16日

王东超

我曾在一篇短文里说到黄县话比较独特的三个程度副词:大、乔、焦。其实这样的副词在黄县话里还有不少,今天再讲三个。

“咸”指的是像盐那样的味道,与“淡”相对。黄县话把“淡”称为“善”,比如:这菜有点善喽,得著点盐。大人逗弄小孩子:“老X家的鸭蛋,善是不善?”小孩答:“不善。”这和“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一样,属于双关语,“善”与“善良”的“善”音同,不善即非易与之辈。

“咸”义由实入虚作程度副词,有很、非常之义。“咸干”就是非常干,比如:今日日头好,衣裳晒嘞咸干。“咸青”就是很青,比如:她嘴唇冻嘞咸青;他脑袋上磕儿个鼓儿,咸青。

“生”是个会意字,上面是初生的草木,下面是土壤。《说文》:“生,进也。象草木生出土上。”有了生机和活力才能生,这种内在的力量达到极致,才能生机勃勃,“生”也因此作副词,表示程度深,有很、十分的意思。唐卢照邻《长安古意》:“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生憎”即十分憎恨。“生恐”就是很怕、唯恐,比如:他生恐考不好,黑日临阵磨枪到半宿。“生怕”就是很怕,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

黄县话里这样的用法也很多,“生咸”就是很咸,比如:她腌嘞咸鱼生咸生咸。“生臭”就是很臭,比如:点嘎斯灯点嘞满屋生臭。“生疼”即很疼,比如:我嘞手让门挤喽,生疼生疼嘞。黄县人形容一个人日子过得“流泪”,会说他“穷嘞生疼”。

“精”指优质纯净的米。《说文·米部》:“精,择也。”段玉裁注作“择米也”。《论语·乡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刘宝楠正义:“精者,善米也。”精粹之至,“精”亦有极致之意,用在形容词前作程度副词,表非常、十分之义。

在黄县话里,很咸可以说作“精咸”,比如:疙瘩刚从麸酱缸里捞出来,精咸。身体很瘦叫作“精瘦”,比如:他长嘞精瘦。买的肉瘦肉多也叫“精瘦”,比如:这块肉精瘦精瘦。很稀叫作“精稀”,比如:稀饭水放多喽,精稀。非常干燥,一点水分也没有叫作“精干”,比如:麦儿两个日头就能晒嘞精干。很湿叫作“精湿”,比如:衣裳叫雨淋嘞精湿;你身上精湿,好好擦儿擦。形容果实很生或食物没有煮够火候用“精生”,比如:这甜瓜精生,黄瓜味儿。很松叫“精松”,比如:你嘞鞋带系嘞精松。很饱叫作“精饱”,比如:眼馋肚儿饱就是吃嘞精饱精饱嘞,看儿想吃肚儿却装不下喽。很腥叫作“精腥”,比如:她才洗鱼嘞,两手精腥。很臭叫作“精臭”,比如:臭鱼烂虾,吃饭嘞冤家,闻儿精臭,吃儿喷香。形容作物等不成熟、不饱满用“精秕”,比如:今年不收麦儿(不是种麦儿嘞好年景),打出来嘞麦儿精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