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从娟

有事外出，见天色将晚，便急着回家。回家的理由很充分：做饭。也许有人会说，做饭是一件小事，但我觉得，别的事可以搁一边，做饭可耽误不得。

匆匆回家，见菜架上只有几个青辣椒，立马想起冰箱里储着几块豆腐干。青椒丝炒豆腐干，颜色味道都很搭。又扒拉出两个土豆，炝了个土豆丝。紫菜海米鸡蛋汤，简单得可用秒熟来形容。又在冰箱里拿出一碟事先卤好的麻辣鸡爪。四个菜端上桌时，电饭煲里的米饭已经飘出香味。这顿饭说不上多丰盛，可有菜有汤，一家人吃着也挺熨帖。

做饭，被我当作是生活中的一大主题。虽然平常上班奔波劳累，但回家仍会让厨房升腾起烟火。冷锅冷灶的厨房，看着会让人觉得冷冰冰的，没有过日子的热乎气。家里有烟火，爱才能持久。当我在厨房里操刀弄铲，烧煮烹炸，忙忙活活一下午，把饭菜摆上桌，家人推开门，循着饭菜香奔到桌前啧啧有声，我会陡然升腾出幸福感。看着先生喝一口小酒，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眯着眼睛嘴边带笑，过日子的好滋味就出来了。

有人说，好好做饭才是热爱生活。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十分赞同。下厨房做饭，虽然烟熏火燎，也会占去我很多读书写字、摆弄花草的时间，但是不管你有多忙，对生活有着什么样的态度，人活着，有谁不食人间烟火？居家过日子，安排一日三餐，不仅要照顾一家人的口味，还要做到营养均衡。早饭刚吃过，收拾停当，又得打算下一顿。做什么菜，煮什么汤，吃什么主食，都要把食材备好。不然，缺一棵香菜，会使番茄炒蛋寡淡无味；缺一头大蒜，会使海蜇皮拌白菜心黯然失色，所以，喜欢下厨房的人，脑子里装着整个厨房的运行。若买了一棵大白菜，会顺便割点五花肉，买块豆腐，再确定一下家里是否有粉条；若买了个青萝卜，会直奔鱼市再买点海虾，萝卜丝炒虾是标配。汪曾祺先生的散文《做饭》里说，做菜的乐趣第一是买菜。他做菜都是自己去买。他说，他不爱逛商店，爱逛菜市场，看着那些绿意盈盈、新鲜水灵的瓜果蔬菜，令人感到生之喜悦。我亦如此，觉得逛菜市场是一种享受。我喜欢跟着季节走，遵循时令买菜，春天的香椿芽、头刀韭菜，夏天的芸豆、刺黄瓜，秋天的眉豆、佛手瓜，冬天的萝卜、大白菜等等。采购自然食材，感知四季更迭，随着时节流转，追寻美味。这是做饭带给我的美好体验。

一旦对做饭入了心、着了迷，便会沉浸其中。周末休班，我会一整天待在厨房，包上一锅麦穗大包子。包子馅可以跟着季节走，冬天的大白菜或萝卜，春天的苔菜或野菜，夏天的芸豆或菜豆，秋天的萝卜缨或茴香。又把放了很久的一个老南瓜蒸熟，掺上面粉做了一锅黄灿灿的馒头。做这些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心很静，看着各种食材在我手里变成各种美食，我的心中就跳跃起欢喜的小火苗。忙忙活活一天值吗？我觉得很值，家人吃得健康、吃得开心，平淡的日子便有了温暖。

柴米油盐里，有烟熏火燎，也有美丽风景。做饭其实并不枯燥单调，而是妙趣横生的一件事儿。以包饺子为例，我会把肉剁均匀，韭菜切细碎，把馅调得味美，把面和得软硬适中，把饺子皮擀得圆溜周正，把饺子一个个包得模样俊俏，在箅帘上摆放整齐，看着就像一幅画似的，都舍不得下锅煮。下厨的时候，我一般都放音乐或好听的歌，烦恼时和愉悦时做出来的饭菜味道是不一样的。你想啊，几根蔬菜、几片肉、一兜海鲜，一点儿调料，几把豆、几把米，再加一点儿爱心，就能烹饪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那是多奇妙、多有成就感的事啊！

我赞同汪曾祺先生对做饭的看法，他说：“做饭最大的乐趣是看家人或客人吃得很高兴，盘盘见底，做菜的人一般吃菜很少。从这点说起来，愿意做菜给别人吃的人是不太自私的。”做饭，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却是爱的表达。我喜欢看书、写文，但当人生的宏图大志飘在空中时，不如静下心来为家人做好一日三餐，活出柴米油盐里的春花秋月，也能在平凡的生活中看到生命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