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良

在过去的农村，地瓜作为冬季的主粮之一，每户人家都在屋里挖个地瓜窖用来存放地瓜，窖顶上是火炕。收获的地瓜放到窖子里一点也冻不了，每当掀开窖盖，一股浓郁的甜香味道扑面而来，特别好闻。每天晚上，我妈都支使我提着煤油灯跳到地瓜窖里拾出一篓子地瓜，妈妈在窖口接住，然后清洗干净放到锅里，第二天早上起来直接点火蒸煮地瓜、烀饼子、熥咸菜。

那个时候，地瓜窖对于我们孩子来说，是躲猫猫的好地方，黑灯瞎火地藏在里面，让别人找不到。记得有一回，我躲在里面睡着了，好不容易才被妈妈喊醒了，醒后头晕恶心。妈妈说：“地瓜也喘气儿，地瓜窖里那么小的地方，不闷才怪呢！看你下次还敢躲进去！”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我爸每天逮空就看书学习，每逢村里街坊来串门，我爸就点着小煤油灯躲进地瓜窖里偷偷用功。害怕我爸被闷着，我妈隔一会儿就拿着蒲扇在地瓜窖口扇忽扇忽，街坊问道起来，我妈就撒谎说炕下面冒烟，害怕熏着窖里的地瓜。当街坊耍够了离开，我爸拿着书本从地瓜窖里爬出来，两个眼圈和两个鼻孔都被熏得墨黑，让人忍不住笑。

就这样，来年我爸接到了烟台师专的录取通知书。我爸把街坊邻居请到我家吃了顿饭，说了实话，然后很郑重地给大家赔了礼。打这以后，我们村有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大人们就提我爸的名字来教育孩子：“你看看人家为了能够专心学习，都悄悄躲进地瓜窖里偷着学，你可倒好，就知道成天耍！”

许多年过去了，地瓜不再作为人们的主粮，地瓜窖自然也成为一种记忆。前一阵子女儿跟我回了趟老家，看见里屋的地瓜窖，很疑惑地问，屋里挖防空洞做什么？当我说起我的小时候，说起她爷爷躲在里面偷偷学习的场景，女儿更疑惑了，说直接把大门关死不让人进来不就得了嘛，何必搞得这样麻烦呢？

听女儿这样说，我老半天没上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