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瑞光

我一直很怀念这样一个场景：大雪纷飞，天地混沌，世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静静的教室里，火炉烧得正旺，松塔燃烧出喷香的味道，火炉外面有一个钢丝做成的圈，箍住炉身，秋收的地瓜被切成片放在钢丝圈上烤着，发出咝咝的声音。雪越下越大，大地披上了厚厚的银装。我们把四张课桌拼凑成乒乓球台子，竖起几块砖头当网。用木板做成简易的球拍，小小的乒乓球来来往往，打得不亦乐乎。打完球回家时，雪停了，一轮明月从围子山上升起来，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足痕。这就是我少年时代最快乐的时光，它储存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创作的一把钥匙。

我喜欢冬天，是因为只有它才能酝酿出洁白的雪花；我喜欢雪花，是因为只有它才能让枯燥的冬季活色生香、诗意盎然；我喜欢冬天的雪，是因为只有它才能让那些怕冷的诗人不再苦闷彷徨，再次向远方启航。

另一个场景又闪现于脑海中：1981年冬季的一天，也是大雪飘飘。在位于福山路的文学创作研究室里，一个火炉烧得正旺，煤块把炉膛烧得通红通红的。室内，一位高大的红脸膛汉子正在高谈阔论着什么，父亲和他的同事们都在洗耳恭听，连飘飞的雪花都驻足在窗外。原来是王润滋叔叔从北京载誉归来，没有鲜花和掌声，那时候也不兴在宾馆或者酒店摆开盛宴为某人庆功。润滋叔叔回到创作室，召集他的同事们，摆上茅台、烤鸭、大前门等，这些都是他从北京捎回来的。润滋叔叔不会抽烟，但那一天他点上了烟，当他颤抖着手指，把烟递到嘴里的时候，惹得父亲和他的同事们哈哈大笑。那是多么令人心动的场景啊！外面大雪仍在簌簌地下着，室内烟雾缭绕，笑声不断。那一年，王润滋叔叔的短篇小说《内当家》再次获得全国大奖。父亲说过，上世纪80年代初期烟台文学的辉煌，就是从他们那间宿舍兼办公室开始的。那年的冬天，那年的雪是多么诗意盎然啊！

四十多年后的一天，当万松浦烟台读者俱乐部在璜山书院宣布成立的时候，烟台市作协副主席胡剑华引用一句诗，概括了他想表达的心情：冬天是雪花的故乡。是啊！贮水可以邀萍，筑台可以邀月，凛冬可以邀雪，万松浦的创刊，意味着一场精神接力的赓续，读者俱乐部的成立意味着时代主旋律的倡导，意味着主流文学阵地的坚守，意味着作家梯队的传承。胡剑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读者的共鸣。当万松浦烟台读者俱乐部山商分部在山东商务职业学院成立，我们又重提了这句话。尽管那天没有飘雪，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激荡着一朵又一朵来自天国的精灵。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当厚厚的积雪为大地盖上了棉被；当轻盈的雪花为作家插上灵感的翅膀；当素常的日子有了诗歌的韵味；当时代为创作者赋予了宽阔的舞台，未来难道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