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京溪

大年三十夜，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在一块儿吃饺子，是每个家庭一年中最隆重的仪式，也是一家人最热闹、最温馨、最幸福的时刻。

年夜饺子通常是在大年夜过了十二点到太阳出来前这段时间吃，这顿饺子的准备时间长达十几个月。

老家旧屋后有一棵枣树，一搂多粗。每年霜降过后，树叶开始发黄，树上结满枣，有的呈鸭蛋黄色，有的红得发紫，还有的红黄绿相间，色彩斑斓。从树上摘下枣，奶奶天天在太阳下翻晒，拣出表面光滑、色红且没有虫眼儿的，留下过年包饺子用，再分一些给邻居。腊月集上，托人买回栗子。奶奶把红枣、栗子包成一个个小包，放进抽屉，宝贝似地看护着。

到了大年三十，大红的对联映照着老屋，屋里屋外焕然一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递着过年的喜庆。奶奶兴奋地剥好栗子，洗净红枣，找出红糖、年糕、硬币、花生仁……刚吃过午饭，母亲就踮起脚尖、弯着腰在黑瓷盆里和面，大姐和嫂子两人同时在一个菜墩上嘭嘭嘭地剁饺子馅儿。饺子馅儿是白菜猪肉的，寓意发“百财”。过年的饺子还要包进红枣、栗子、年糕、红糖、硬币等，这是对来年的祝福——生活甜甜蜜蜜、事业步步登高、生意发财、健康长寿、刚过门的新媳妇早生贵子……

大年夜，天空高远幽深。屋外漆黑一片，室内却是灯火通明、烛光映窗，院外的大门敞开着。小小年纪的我不能熬夜，耍累了，就和衣躺在滚热的炕头上睡去。一觉醒来，已过了半夜。锅灶旁，父亲静静地坐着小板凳，开始烧水准备下饺子。柴禾是早已劈好的干木块，不用拉风箱火势也很旺，灶膛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红红的火焰照着父亲的脸庞。父亲庄重的表情，透着刚毅和掩饰不住的喜悦。火舌映红了老屋的墙壁，族谱前燃着三炷香，烟气缭绕升腾。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沸腾了，热气蹿出芦苇编织的锅盖，在屋里弥漫开来。“起来吃饺子啦！”母亲轻声呼唤。哥哥姐姐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弟弟妹妹睁开睡眼，伸个懒腰，都立马来了精神。

母亲往锅里下饺子，哥哥跑到门外，将鞭炮挂在木棍或竹竿上，开始燃放。惊天动地的响声在夜空中盘旋，好像要把春的消息告诉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放完鞭炮，饺子出锅了，热气腾腾的。父亲端着饺子，分别供奉逝去的先人、灶神、财神，祈盼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四季发财。

年夜饺子，包着浓浓的亲情，包着对生活的期盼，包着大人孩子的梦想。如今，尽管大年夜还是吃饺子，却怎么也吃不出老家的那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