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集《鹅鹅鹅》的结尾，天鹅女落下的耳坠化为齑粉，灰白色的背景中，晚霞如血，凯霖看着黑色的天鹅消失在屏幕中，感到“世界轻得像一片羽毛”。

凯霖的动画启蒙源自日本，三维动画出现后，她又是迪士尼、梦工厂作品的粉丝，这些年，韩国漫画也看了不少。

2015年，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收获10亿元票房后，她对国产动画的信心愈发增强。“这部影片题材源于中国，打动人的不仅是精良的制作，还有创作者和观众之间最真切的理解和互动。”凯霖说。

近几年，随着一部部叫好又叫座的国产动画作品出现，许多观众发现：我们又可以做出如此精彩的动画作品了。

在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院长王雷看来，近年来快速发展的中国动画已然再次崛起。

中国动画进入发展快车道

2024年春节刚过，《中国奇谭》第一集《小妖怪的夏天》导演於水和同事们，立即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工作——《小妖怪的夏天》大电影正在制作。

《小妖怪的夏天》讲述了一个小人物的职场故事。剧集一经上线，便在全网引发观看热潮。播出不到半个月，播放量就突破了一亿次。作为2023年的开年作品，《中国奇谭》在豆瓣上被25.6万人打出了8.7分的高分。

2023年，中国动画作品量质齐飞。

动画剧集方面，各大视频平台已上新129部平台出品的国产动画，还有近300部动画蓄势待发；少儿动画方面，已上线300余部，出品40部。

动画电影方面，2023年，国产动画电影票房大盘刷新近5年最高纪录，累计总票房超50亿元。

亮眼成绩单背后，是20年前的一枚落子。2003年，动漫产业被国家广电总局列为重点扶持的文化产业；2004年，国家广电总局印发《关于发展我国影视动画产业的若干意见》，从体制管理、市场经营和创作研究三个方面，勾勒出国产动画产业的全新路线图。

“此前，国产动画是事业，2003年后，国产动画开始成为产业。”王雷说。

2015年，动画电影《大圣归来》的横空出世，成为许多观众重新认识中国动画的钥匙。三维动画在丰富作品表现力的同时，数字化生产模式进一步解放了生产力：《白蛇》系列、《哪吒之魔童降世》、《熊出没》系列、《长安三万里》……中国动画电影开始在电影市场占据一席之地。

工业化保障高质量产出

业内人士认为，我国动画产业已进入“从有到优”的阶段。

谈及动画与其他类型影视剧的区别，《中国奇谭》总导演陈廖宇给出的答案是繁重。“一部电影拍上三五年，绝对是‘诚意之作’，而动画做个三五年就太正常了。”追光动画联合创始人于洲说：“动画师从早到晚忙活十个小时，只能产出零点几秒的内容。”

这种繁重，让动画本身成为了一种“奢侈品”。三维动画每一帧都是“燃烧的经费”；对于二维动画，创作更是一种长期的人力投入。

如何保证动画持续稳定地高质量产出？动画工业化被视为解决问题的关键。

有专家用“一段时间内推出作品的水平是否能保持稳定品质”作为评价我国动画工业化水平的方式之一。《长安三万里》的制作方追光动画，做出了对标国际一线动画制作公司的探索。

追光动画在北京总部搭建起了和“迪士尼、梦工厂、皮克斯”类似的全流程生产体系。导演统领全局，各部门快速执行；会议室中时刻都有各个制作部门在沟通、协调制作细节……通过作品内容的类型化、生产过程的标准化、管理流程的规范化，追光动画正以每年一部的速度进行品质稳定的动画电影产出。

国产动画已不局限于“一时一地”的分工，走出国门，成为跨越大洲协作完成的艺术形式。

B站头部原创动画作品《时光代理人》已迈出脚步。导演李豪凌介绍，除了找韩国画师来做主角的原案，配乐师来自日本。制作中，也邀请了多家海外公司参与。

“我们希望以海外观众更容易接受的形式，来传达中国的文化和情感内核。”李豪凌说，《时光代理人》采用的单元剧形式和“软科幻+悬疑”内容主体，是热门美剧的常用方式，来自海外的美术和音乐团队，让表达更加国际化。“我们希望海外观众对作品不会感到陌生。动画想要走出去，先得让人‘看得下去’。”

2021年，《时光代理人》第一季播出后，被译制成英、日、韩、泰等多国语言在多个国家和地区上映。上映时排名全球动画总榜第18名，成为目前排名最高的中国动画。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动画?

从古典奇幻到青春校园，从江南烟雨到赛博都市……近年来，我国动画作品的风格愈发多元。在国产动画产业“从有到优”的当下，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动画？

引发观众广泛共鸣的《小妖怪的夏天》，用十几分钟时间，讲述了一只善良的小猪妖在反派阵营中如何艰难生存，又如何在完成“抓唐僧”的反派任务和遵从本心之间做出选择的故事。

“说到底，艺术作品是连接创作者和观众的桥。”导演於水说，作品的意义在于表达，观众在作品中找到了与创作者的共鸣，作品就是成功的。

2023年11月，由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DigiLab实验室使用原创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创作的动画短片《龙门》，获第三届巴西Tietê(“铁特”音译)国际电影奖实验短片单元最佳影片提名。该片是国内首部全部以AI技术制作的水墨动画短片。

无论是深挖内容还是技术创新，动画产业能否蓬勃发展，最终还是取决于行业中的人。值得欣喜的是，老动画人的沉淀和突破、新动画人的学习和尝试，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养工作室累吗？”记者问鲲鲲动画创始人刘宇鹏。

“怎么不累？有时候也觉得挺对不起大家的，我们的主创每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四千块钱。”

“大家觉得少吗？”

“那不会，我们是真想干这个事儿。前年公司状况不好，有个兄弟还跟我说，‘一个月给我300块钱就行，我跟你干’。”据《瞭望》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