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嵩

王国珉同志于1983年初任掖县（今莱州市）县委副书记兼县长时，人们对他的工作和为人已广为传颂。年底，在县委机关机构改革中，组成了新的县委领导班子，他任县委书记，我任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在日常工作中，同王国珉同志多了一些接触，我便更多地了解到他的一些情况。

1984年初，新的县委领导班子组成后，面临着这样的局面：连续8年的严重干旱，使掖县的工农业生产经受着严峻考验，要让农民尽快富起来，县委需要有新思路、新举措、大手笔；经济责任制的落实起步较晚，社会治安问题出现反复，有些窗口单位服务质量不高、职业道德水平下滑……

王国珉同志很少白天蹲在机关。他批阅文件、处理日常工作，大都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因为我有一个深夜写作的习惯，所以有时不知不觉就已过半夜。有好多次，半夜以后我离开机关时，看到王国珉同志办公室里还是灯火通明，他还在工作着。我曾劝过他几次，让他不要老是熬夜，他却说：“没事，反正躺下也睡不着。”

王国珉同志用大量的时间到基层单位调查研究，分析形势，向基层干部群众求教，逐步形成了他的工作思路。1984年3月20日，在县委新的领导班子成立后的第一次民主生活会上，他在谈到乡镇企业的发展情况时，列举出15个社办亏损企业的名字，他说：“我们能眼看着继续亏损下去吗？”那种心急如焚的神态，那种恨不得立即把全县的工作抓上去的紧迫和焦急，深深地感染着县委的每一位成员。他提出了县委在年内要抓好的四件大事，简明扼要，毫不拖泥带水，对当时掖县的发展具有很强的针对性。

掖县长期以来都是以“产粮大县”的盛名而饮誉全国，连续8年的大旱却告诉掖县人民：死盯在粮食生产上，农民是富不起来的。在王国珉同志任县长时，他就曾提出过：要让农民快致富，必须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和经济效益好的多种经营。

他带领28个乡镇党委书记到南方学习发展乡镇企业的先进经验。每到一地，白天参观学习，晚上组织座谈讨论。每位乡镇党委书记都要结合本单位的实际情况，制订出学先进、赶先进的具体措施。

王国珉同志呕心沥血、绞尽脑汁，协调有关部门制订了减免税收、进行重奖等一系列鼓励政策。因为对乡镇企业减免税收，有些地方财政收入减少，有的乡镇连发机关人员的工资也时有推迟的现象，县里的财政也十分吃紧。面对这种情况，有人对减免税收产生了动摇，王国珉同志用“让利于民”“培植税源”的道理加以说服。他说：“把裤腰带勒紧点吧，咬咬牙就过去了。只有农民富了，咱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在狠抓乡镇企业的同时，王国珉同志还提出了大力发展个体民营经济的大胆设想。在他任县长时，面对持续干旱、粮食生产极为困难的实际情况，动员全县发展“两户”，即专业户（专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80%以上的农户）和重点户（专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50%到80%的农户）。他任县委书记后，于1984年3月15日至18日召开了第一次全县专业户代表大会，号召全县人民积极行动起来，进一步解放思想，加快步伐，勤劳致富，争先致富。要求全县各级领导、各个部门对“两户”要在政治上爱护鼓励，在政策上进一步放宽，在生产经营上大力扶持。通过这次会议，全县的“两户”发展呈现出破竹之势。

在当时，许多乡镇企业和民营企业存在着技术力量不足的问题，王国珉同志提出：大量引进科技人才，大量吸纳高等院校的毕业生到掖县来工作。

在大专院校毕业生分配前夕，县委常委和正副县长分头走访大专院校。学生放假期间，又组织掖县在高等院校读书的学生参观县内的县属企业和乡镇企业，厂领导亲自迎接，工人们夹道欢迎。中午，由县委和政府领导出面设宴招待，介绍掖县的经济发展状况，欢迎他们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仅1984年，分配到掖县的高校毕业生240多人，比往年高出一倍还多。

由于全县上下一股劲地大办乡镇企业，积极发展“两户”生产和民营企业，并辅之以经济责任制的深入贯彻落实，全县的经济出现了人心思变、人心思上、经济收入快速增长的大好局面，农业生产也有了较快发展。

严重的持续干旱一直在制约着掖县的经济振兴。1983年，全县降雨总量仅有平水年的一半，对农作物的生长是杯水车薪。面对城区许多企业因缺水停产、居民们每天要手提水桶排着长队领取一点生活用水的困难境况，王国珉同志心急如焚，毅然决定启动早有动议的东水西调工程。1984年初，自来水工程正式上马，9月28日竣工，日供水量一万吨，有效地解决了城区的生产、生活用水问题。

在抓经济建设的同时，王国珉同志并没有忽视精神文明建设。他明确提出：“精神文明建设丝毫松不得！以后对单位和村的年终考核，不要再评这先进那先进，就是一块牌子：文明单位或文明村。没得到这块牌子的单位，不能评先进党支部。”他安排制订了“加强文明单位（村）建设的意见”，提出两个文明一齐抓的规划和措施，对两个文明建设的考核指标进行具体量化，从上到下做到工作有规可循，考核有章可依。

两个文明一齐抓的热潮在全县迅速兴起。到年底，全县共评出文明村300多个，文明单位180个，并召开了规模空前的总结表彰大会。在一年中，召开三次“一竿子捅到底”的大型会议，研究、部署、总结文明单位建设问题，这在历史上是很少见的。

王国珉同志提出的两个文明一齐抓的思路和对各项指标进行具体量化的方案，既是一次尝试，又是一个创举。烟台市委办公室和宣传部介绍了这个做法，并予以肯定。1985年底，我被调到烟台工作，有一次和烟台市委书记王济夫同志交谈，他也提到了这件事。他说：“你们把两个文明捏到一块抓的办法很好嘛！”

王国珉同志用一种极为朴素的语言表达了他对文化建设的看法，他说：“没有文化的地方，休想把经济工作搞上去。”基于这种认识，他除了派人外出到高等院校进修、尽快掌握现代科学知识外，还把文化建设作为搞好两个文明建设的硬措施来抓。

他在任期间，许多县区因戏剧演出没有观众而把剧团当成“包袱”纷纷砍掉，有的县原有两个剧团的最多保留一个。他从市里开会回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说：“咱县的京剧、吕剧两个团，功底深厚、人才济济，不管砍掉哪个，再恢复就难了。”他说：“咱俩想到一块了，一个不能砍！”这两个剧团不仅没被砍掉，而且给每个剧团配备一辆大客车、一辆大卡车，为他们深入基层演出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与此同时，他组织大搞剧目创新和演出方式的改革，使剧团很快扭亏为盈、走出低谷。京剧团的创新剧目《未出嫁的寡妇》仅在县城一年之内演出28场之多，并由山东电视台摄制成舞台电视戏剧片在全省、全国播映，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影响。

云峰山北朝刻石的文物保护和旅游资源开发，是王国珉同志的又一大手笔。1984年10月12日至18日，我国规模最大的“云峰诸山北朝刻石学术讨论会”在掖县举行。中国书协的主要领导和全国著名的书法家、书法理论家等70余人，日本朋友、书道学者9人参加了讨论会。群贤相聚，济济一堂，对云峰山刻石进行了全面、系统、深入的实地考察和理论研讨。掖县的旅游业也以此为契机蓬勃发展起来。

在王国珉同志看来，要搞好各种文化活动，真正做到“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没有文化阵地不行。在他任县长、县委书记期间，相继铺开了幼儿园迁址、新建影剧院、图书馆、环卫所、老干部活动中心等重大基础建设工程。在他的提议下，县财政直接拨款资助十多个先进文明村建起了村办文化活动中心，使群众性的思想政治工作和文化活动深入扎实、持之以恒地开展起来。为此，掖县连续多年被省、市两级评为文化工作先进县。

王国珉同志是从黄土地里走出来的县委书记。他身上既有农民的那种质朴、坦诚、勤奋、坚韧不拔的品格，又具有时代赋予的开拓、创新意识。他那颗与生俱来的对基层群众的通感、共鸣、同情之心，不时地体现在他的言行中。

在1985年1月烟台市妇联下了一个文件，要集资建一个“妇女儿童活动中心”，全市每个妇女集资1元钱。掖县的情况是：经过8年大旱，许多地方经济很困难，特别是有些孤寡和病残妇女，更是异常拮据。一家一户一点零钱，多是农村妇女靠掐草帽辫、卖鸡蛋、口挪肚省积攒下来的，妇联不忍心再去收钱集资，就把问题提到常委会上。

当时，常委们也面临着两难的选择，难以谈出可行的办法。久久的沉默使会场的气氛显得十分凝重而低沉。就在这时，王国珉同志颇不平静地说：“不要再到贫困妇女中去搞集资了。全县划个杠杠，凡是低于全县农民平均收入的农户，不再上缴集资款。上级安排的任务要完成，这些农户妇女的集资款由村办企业列支，村里没有能力的，由社办企业列支……”他这样说的时候，眼里含着泪花。

回想起那些艰苦奋斗的日日夜夜，王国珉同志没有什么徒有虚表、轰轰烈烈的壮举，他只是扎扎实实地做着一个县委书记应做的事。和王国珉同志在一起，除了谈工作还是工作，我们和他一起工作的人暗地里经常说他是个“工作狂”。

王国珉同志的爱民求实精神是出了名的。1985年5月底，新华社派来两位主任记者，要采写他的爱民求实精神。王国珉同志对自己做的事却避而不谈，他说：“我只想为老百姓多办点实事，没什么可写的。要写就写写我们的常委‘一班人’吧！”记者没有办法，只好写了“一班人”。

县委新班子成立后，面临着县直机关和基层乡镇的领导班子大调整。在干部任用问题上，王国珉同志公道正派，坦坦荡荡，从不封官许愿，从不向组织人事部门作暗示、搞个别交代，严格遵守党的组织原则，按照干部任免程序办事。在任用干部时，先由基层民主推荐上报，再由组织人事部门进行考核，然后提交常委会集体讨论通过。他在讨论任用干部时，从大处着眼，看本质，看主流，他常说：“我太爱才了，对有能力、有本事的人，骂我几句我也喜欢用他。”

1985年春，王国珉同志的肝区疼痛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在同志们的再三劝说下，他才勉强同意入院查体。经专家会诊，确诊王国珉同志患了肝癌，已是晚期，他不得不住进了医院。

在病重期间，王国珉同志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仍然关注掖县的旱情解除了没有，农作物长势怎么样，干部群众的思想情绪如何，已经开工的各项工程进展到什么程度……在生命的最后一息，他依然牵挂着掖县的全面工作，依然牵挂着和他曾经朝夕相处的掖县群众……

1985年11月19日，年仅50岁的王国珉同志，怀着对掖县人民的眷恋和深情永远地离开了。他的过早离去，给人们带来了深深的遗憾和久久的怀念。直到今天，同他一起工作过的人都不会抹去那些深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