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和

从我记事的时候就知道，姥娘家有棵老杏树，母亲小时候就在这棵杏树下玩耍。杏树究竟有多少年，连姥娘也记不得了。

老杏树就在姥娘家的门外，高高大大的。小时候是姥娘摘杏子给我吃，再大点是表哥摘杏子给我吃，后来当然是我自己上树摘杏子吃。杏子从麦子发黄开始成熟，一茬接一茬，五月端午一直吃到六月六。每年的这个时节，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到姥娘家吃杏。

那年月水果稀少，杏子又是成熟较早的果子，杏子还青着的时候，就有些孩子去偷着吃。从那时开始，姥娘就坐着小马扎守在树下，特别是星期天，连吃饭的时间也不能离开，但只要我去了，便任由我树上树下地乱窜，走的时候还要带上一大包青杏子。

年龄大了，星期天要到生产队参加劳动，但我也少不了杏子吃，姥娘会让表哥给我送来，或者让走亲戚的街坊捎来。那一年麦收，参加生产队的“三夏”生产，早出晚归，当然顾不上到姥娘家吃杏子了。一天中午，我从麦地里回家吃饭，走到村头的时候，发现柳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才发现是姥娘坐在那里，身边是一篓子杏。原来大家都在忙，姥娘怕我吃不到杏子便自己送来了，她当年七十多岁，一个小脚女人，挽着十多公斤的篓子走十多里山路，可见姥娘对我们的爱有多深。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姥娘水都没有喝一口，便硬要往回返，看着姥娘那步履蹒跚的背影，我不由得泪眼婆娑。

后来我到外面上学，自然是吃不到姥娘家的新鲜杏子了，细心的姥娘每年便会把杏核收集起来，晒干后用小锤子一个一个敲开，放到玻璃罐头瓶里藏好。正月初三我去拜年的时候，中午吃饭必然会有一碟杏仁拌白菜心，杏仁、白菜心、细粉丝用蒜泥和香油搅拌，一盘清香可口的杏仁白菜心就端上来了，一看就赏心悦目，清香沁人心脾。每年春节我到姥娘家拜年都有这道菜，直到姥娘去世。

说来也怪，姥娘去世后，第二年春天，老杏树也莫名其妙地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