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当了

2024年05月15日

谢文勇 口述 刘甲凡 整理

“上当了”在我们家乡是“中套了”或“让人愚弄了”的意思。说起我早年上当的两件小事都挺有意思,也有一点警示作用。

1968年冬天,我陪着妈妈到大连看望生病的三姨。三姨住在大连市中山区解放路,与劳动公园隔着一条马路。打开窗户,就能把公园里的景致看得清清楚楚。每天晚上,公园的东北角都会聚集好多人。表哥告诉我,别看这些人什么也没带,其实都是做票证交易的。那时候,国家实行计划经济,基本生活用品都需凭票供应。大到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小到烟、酒、糖、茶,林林总总。刚开始,人们在锻炼身体的间隙,偶尔相互间调节一下票证的有无。时间长了,有些人看出其中有利可图,就形成了交易市场。为防止市场纠察队的突袭,那些人都很警惕,把交易的票证都装在贴身的衣兜里,然后装扮成打拳或练剑的以规避检查。除了票证,还有一些零星的小商品,也用这种方式偷偷摸摸地进行交易。

那时候,咱们胶东农村抽烟的人用的多是拨轮打火机,所需的打火石,每块不足1厘米长,二三毫米16号铁丝粗细,是由铈与镧组成的人造合金,只有在东北这些工业城市才能买到,在家乡则属于稀缺物品。当我和表哥说想买一些打火石带回去时,他当即就带着我去了劳动公园。

进了公园后,表哥就领着我往那些人跟前靠。一边脚不停步,一边悄声问:“有打火石吗?”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卖主。那个人前后左右看了一眼,随即从衣兜里摸出卷烟,递给我和表哥每人一支。接着又摸出一块打火石,要我掏出打火机装进去,随即把打火机递给我,说一声:“试试吧。”我一拨手轮火花闪亮,立马就把汽油棉芯引燃了。接下去,商定好了价格,2分钱一块,我花1元钱买下了50块打火石。整个过程,都是在衣兜里进行的。

春节前回到家,我就把这些打火石分给了村里的好友,他们都很高兴。可没想到,这些打火石装进打火机里,怎么也打不出火星来。仔细看才知道,这些打火石全都是用16#铁丝锯出来的。夜晚在衣兜里交易,哪里能分辨出真假?这不仅让我损失了1元钱,还在村里落下了一段笑柄。

还有一次上当发生在1984年。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后,闲暇的工夫多了,我就随着村里的伙伴们,做点倒腾服装的小本生意。

一天晚饭后,我在烟台北大西街服装市场西边的旅店门前抽烟,远远地看见两个年轻人急匆匆地朝着我走来。来到我跟前,两人警惕地四下打量一番,然后小声地问我:“要不要手表?我们是从丹东过来的,是丹东手表四厂的工人,手头有一些手表,可以便宜卖给你。”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受“价格便宜”的诱惑,贪小便宜的思想占了上风,就把他俩领进了我住宿的房间。

他们打开手提包,里面露出一堆用小纸袋包装的手表。我拆开纸袋,手表锃光瓦亮,捻着手柄上了几扣弦放在耳边,听到“噔、噔”清脆而均匀的声音。他们告诉我,手表是“春兰”牌的,商场的零售价格是每块80元,现在算我40元,再便宜就不卖了。听到差价这么大,我当即掏出200元钱买下了5块手表。

送走他俩,我赶紧关上门拿出一块手表上了弦,放在耳边听那清脆的“噔、噔”声。可是不一会儿的工夫,声音便戛然而止。我重新上弦再试,还是一会儿就停了。我纳闷了,就把5块手表挨着试,其结果都是一样。此时我预感到可能遇到骗子了。

那时候200元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第二天我就急匆匆地赶回牟平,直接去钟表社找到熟悉的张培仁师傅,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告诉了他。他看了看我递过来的手表,“噗嗤”一声笑了,随手拿起一个扳手把表壳打开。当他把手表放到我眼前时,我立马就“猴吃芥末——瞪眼了”,手表壳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个对咬的塑料轮,上足弦就能跑一会儿。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回家后我还不好意思告诉媳妇,只能说那是给孩子们买的玩具。

乡间有一句顺口溜:“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吃了一亏又一亏,亏亏有体会。”在日常生活中与人打交道,还真是要注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