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香事

2024年06月10日

鲁从娟

近几天,常会遇见卖艾草的小摊,也会遇见手握一把艾草走路的人。丝丝缕缕的艾香提醒整日奔忙的我:哦,快过端午节了。

卖艾草的人,永远不会忘了端午这个节日。你看,这位老汉一大早就来到小市,他的三轮车上堆满了艾草。艾草价格亲民,递上一两元,他便给你一把艾草,又随手在旁边拿上一撮野麦草加上,一并递给你,还顺便送给你一个朴实的微笑。那位卖艾草的老太太可是个仔细人,她把艾草用红绳绑着,一小把一小把,每一束里还夹有一两根桃枝。老太太把艾草都插在水桶里生着,青枝绿叶很鲜活的样子。老太太坐在一旁,专心地摆弄着她眼前的艾草,一会整理一下艾草的站姿,一会掐去一个黄叶。不招呼,不吆喝,她好像并不在意是否能卖出几把,很享受的样子。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从《诗经》《楚辞》的年代走过来,人们对“艾”表达的都是心里最深的情感。从这个层面去解读,我对艾草多了几分喜欢。我习惯自己去山上采艾草,享受亲力亲为的乐趣。我打小在田野摸爬滚打,对艾草像老朋友一样熟悉。乡村的沟沟渠渠里,长着大片大片的艾草。艾草是草里的另类,从根到茎到叶,气味浓烈,平日里没有谁会触碰艾草。艾草不受侵犯,落了个清静,由着性子在田野里泼辣地疯长,蔓延成片。只有到了端午节,它才突然被人们记起,忽然就成了人们的钟爱之物。

大人们会吩咐孩子:去,到山上采几把艾草来。知道要过端午节了,要包粽子吃了,此时,孩子们便会脆生生应一声,如撒欢的小马驹,呼朋引伴奔上田野。那时的艾草真多,乡间田野沟壑皆是。很快,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大捆艾草。路上走着,一个个小人儿身上都沾染了香味儿。

回到家,看到母亲已煮好芦苇叶,泡在大盆的清水中。艾草采回家,根本不用父母动手,家里的门楣上、蚊帐里,到处都被我们插满了。于是屋子里、院子里,到处都氤氲着艾草的香味。母亲说插艾草能避邪,小孩子们虽然对此懵懵懂懂,但是知道插上艾草就代表过端午了,就有美味的粽子吃了。

年轻时,我对这个节日不重视,端午是从不插艾草的。我们一楼的陈老太太家,门上的艾草悬挂了整整一年,直到下一个端午节到来时才“新桃换旧符”,插上新的艾草。那时,我甚至有些不屑。直到有一年,邻居大姐从福山区老家捎来一捆艾草。大姐把艾草分成若干份,楼上楼下地跑,一家一把。那一年的端午节,我们楼道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悬挂一把艾草,一进楼道,香味扑鼻。从鲜活到风干,艾香伴随了我们整个五月。

从那时起,每年端午节我都会插艾草。我迷恋上了那悠悠的艾香味。我们小区西面隔一条马路就是山,每年端午那天我便起个大早,过去现薅一把带着露珠儿的艾草,顺便用露水洗洗手和脸,来一场“拉露水”的体验,仪式感满满。邻居大姐这两年在家看孩子,出去不方便,我就顺便给她捎一把艾草悬挂在门上。

如今,我慢慢地懂得,这些传统民俗,是人们在严峻生活中的一种慰藉。一株植物和一个节日有着如此紧密的关系,本就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就像清明与柳、中秋与桂花。我总认为,艾草被标注上端午的印记,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插上一把艾草,端午节的仪式感便被渲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