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德顺 撰文/供图

美国实业团抵达烟台码头的场景

美国实业团团长布甫

烟台作为中国北方最早对外通商的口岸之一，在对外贸易方面占有重要的地位。1910年，应中国商会邀请，美国太平洋海岸联合商会组织的一个实业访华团来到中国考察，史称“实业团访华”。实业团有来自旧金山、西雅图等9个城市的23位实业家，以及其中部分实业家的夫人。团长为洛杉矶实业家布甫(Willis H.Booth)，副团长为旧金山实业家葛士德(William L.Gerstle)、斯波坎实业家穆尔(C.Herbert Moore)。布甫当时为太平洋沿岸数省联合商会总理、洛杉矶商会总理、洛杉矶公平储蓄银行副总裁。整个访问从1910年9月16日开始，先后访问了上海、苏州、南京、烟台等十几个城市，10月24日离开中国，历时一月有余，开启了中美两国民间交流的先河。

美国实业团备受礼遇

此次美国实业团访问中国，被称为“第一次国民外交”。当时的美国驻京公使通知大清外务部，美国实业团不日将到中国。外务部通告各省督抚，届时务须格外优待，以固邦交。各地官员对此次实业团到访极为重视，上海商会先期安排电报局总办唐露国到日本横滨欢迎、陪同莅沪。邮传部专门在沪宁、京汉铁路安排专车，奉部令免费招待。江浙铁路安排专车，且由苏路公司沿途供应茶点。招商局也不甘示弱，安排专轮至汉口迎接。

实业团抵达北京时，摄政王在养心殿接见美国领事嘉乐恒(W.J.Calhoun)及25名团员，外务部在迎宾馆安排午宴，下午游览三海，资政院承办欢迎晚宴。实业团到访天津，天津商会总理王竹林出两万元作为接待费用；实业团离津时，特安排两名随员伴送至烟台。实业团所达之地，各地官商无不迎接作陪，将本地最为“亮丽”的工商企业与风光景致向实业团展示。国内各报业媒体纷纷跟踪报道，《新闻报》等报纸对来华实业团中的每一位商界成员都做了详尽报道。实业团中的重要成员航运实业家大来（Robert Dollar）在日记中曾有这样的描述，他们一行乘着经改装的特别快车，沿途停站几乎都可以看到中国人精心特制的灯笼，上绘中国龙旗和美国国旗，接待场所亦见特别装饰的鲜花、欢迎布条和万年青，中国人盛情欢迎的场面令他和团员颇为感动。

实业团“旋风”访问

烟台登莱青道台徐世光接到实业团将于1910年10月14日（宣统二年九月十二日）莅临烟台游历的消息后，立即开始接待前的准备工作。他通知已更名为顺泰南北两饭店的海滨饭店，按所接待内容进行布置，要求达到清新美观的效果；命令在码头扎起两座欢迎门，门上高悬国徽，升挂国旗、欢迎条幅，悬挂灯笼。

14日午后1点，实业团男女42人由天津抵烟台。码头上人头攒动，西方侨民盛装出席，港内舢板云集，国人立于船头驻足观望。登莱青道徐世光、山东劝业道萧应椿率文武官员及商界代表亲至码头迎接。为显示接待隆重，派商界代表四名、译员四人乘挂有美国国旗和彩旗的“新履云”等四艘小火轮，登临招商局“新铭”轮上迎接实业团成员。该团人员登岸后向迎接的官员行礼，随后双方互相行礼。为保证安全，烟台方面特安排巡警百余人沿途保护。

实业团抵达人员乘坐东洋车至顺泰北饭店休息，各级官员及商界代表28人赴该饭店迎候。茗谈片刻，旋即拍照留念。下午，实业团成员乘坐东洋车参观。几十辆车依次排列，飞奔起来，宛如长龙，确也壮观。下午3点半，第一站至张裕葡萄酿酒公司参观。4点至义丰德纩房，4点半至裕德源纩房考察，5点至启喑学堂参观。据郭寿生的《烟台调查》中记载，“张裕葡萄酿酒公司，创办人张弼士，建筑房栈等屋，占地六十余亩，栽植葡萄园，常年雇佣工人千余人，为烟台最大工厂。烟台丝制工场，俗称纩房。义丰德纩车支数六百，裕德源纩车支数五百〇四”。张裕公司作为中国当时仅有的葡萄酒生产企业，无疑具有明星风范。义丰德纩房多年来始终保持烟台最大纩房的地位。启喑学堂作为中国最早的聋哑孩童教育机构，也是蜚声海内外。实业团所参观的四家企业机构，虽皆位于烟台山以东，然所有行程共计两小时，所谓考察只能做到走马观花而已。

实业团马不停蹄，5点半赶到美领事署参加茶会。6点回北饭店，旋即至南饭店。官员及商界代表在该饭店设宴款待，宴会大厅内摆设国旗、鲜花及各式彩灯。参加宴会的官员有徐世光和萧应椿两位观察，知县刘荫昌、海防营管带董保泰、警察厅长赵英汉等，另有商界代表20人。所致欢迎词中，感谢实业团贵宾光临，称中美两国同值于太平洋之两岸，天然形胜。此次贵宾莅临，倘有礼貌不周，招待不到之处，总祈鉴原。烟台商界代表赠送了烟台出产的茧绸、绣花手巾及各样花边，礼品包装的封套上印有中美两国国旗，以表交际之热诚。美方实业团接受了这份特殊的礼品后，深为欢悦。实业团团长布甫举杯答谢，对烟台诸君厚意实深感谢，言此次赴华绝非仅为谋利，欲与中国人士联欢修好，以达两国邦交最为观睦。宾主演说后，参加宴会的双方人士无不欢呼鼓掌。

宴会结束后，团员返回顺泰北饭店。在烟的美国人纷纷前往饭店拜谒，税务司及各国领事亦前往拜访。在拜访期间，还出了一段小插曲。德国领事邀请该团至青岛参观商务，该团称所有行程出国之时业已确定，不可更改，礼貌地拒绝了德国领事的邀请。

当晚8点，实业团按照计划乘“新铭”轮前往福建游历。各官员送至码头，商界代表依旧分乘小火轮将来访团员送至轮船。实业团人员极力表达谢意，欢呼万岁，方才一一挥手告别。

张弼士当选议长

美国实业团结束了在广东的访问后，又到香港参观。美方人员深感“考察团所经之处宴会过多，为时太促，未能悉心讨论，殊以为憾”。故团长又带领部分团员返回上海，参加中美商团会议。

1910年11月11日，在上海汇中旅馆召开中美商团会议。美商大来首先发言，称此次美国商人远涉重洋来华考察商务，其宗旨不外二致，一曰增进两国感情，一曰推广两国商务。现在美国考察所至，均承蒙官商各界竭诚优待，宾主尽欢，是增进感情一层，已达目的。今幸两国诸公同聚一堂，似应推举议长以待公决。

言毕，华商公推张弼士先生为会议议长。本次会议，张弼士先生以广东商团身份参加。美商推举穆尔为议长，双方依次坐定。会议讨论了“设立中美联合银行”“互设品物陈列所”“互派商务调查员”“设立中美轮船公司”等四项议案，并另议“优待普通华商进口之办法”。

《中美商团会议笔记》还记录了张弼士与美国实业团团长布甫的一段对话。“张弼士君言：华商赴美，进口登岸之时，一切查验章程，多方留难，是以华人视为畏途，安望商业发达？布甫君曰：此事可筹一妥善之法，敝同人等无不赞助。现知中国商会联合会成立以后，如有赴美之商，可由此会出给护照，预先用电函知会旧金山商会，当即依期派员至码头，加意照顾，自然往来无阻矣。”张弼士先生说中国商会联合会成立后，先禀农工商部，奏给关防印用以昭郑重，如发给华商游美执照，即可用关防为凭，并拍小照四张，一存本会、一粘执照、一寄旧金山商会、一托旧金山交付进口之海关。“议毕三呼，欢欣而散。”

实业团中的大来对中国市场的潜力充满信心，在与上海总商会的多次接触中，促成了中国总商会利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机会回访美国。在大来与中国总商会的斡旋之下，1915年，中国实业界赴美参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也由此创造了张裕公司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一举获得金奖的机缘。

“此则美团之来，不独两国之关系，天下事因扞格而生障碍，由交通而得平和，人与人，国与国，皆作如是观也。”《尚贤堂晨鸡录》中《论美国实业团来华之关系》一文最后如此评价此次实业团来访。

美国早期对华贸易所占其外贸的比重极其微小，1897-1901年期间对华贸易仅占贸易额的百分之一。随着数批美国实业团访华，中国也派出实业团访问美国，在双方政府、企业家的不断推动之下，美国在华投资大为增加，中美之间在双边贸易、技术引进、教育交流等各方面都得以迅猛发展。

参考资料：《神州日报》《新闻报》《大公报》《天津白话报》《民声报》《东方杂志》《正宗爱国报》《北洋官报》 郭寿生《烟台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