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10日
康勤修
在许多人眼里,话务兵似乎是女兵的专利,然而也有例外。上世纪80年代,我当兵的时候,新兵下连,我被分到了驻在“胶东屋脊”栖霞的驻军某部,当了一名通信兵,而且是话务兵。
一
那时,我们话务班的七八个战友全是清一色的小伙子。在机房值班时,在三尺机台前,我们头戴耳机,手拿塞绳,聚精会神地端坐在机房里的两架磁石交换机前面,以便及时、准确地传达上级指令和首长指示。
犹记得,部队营房是一排坐北朝南新建的三层简易楼房,整齐地排列在栖霞县城东边的东顶上,号称“东顶部队”。南边是栖霞一中,北边是棉纺织厂。每天清晨,在晨曦微露中,嘹亮的军号声便响彻大半个栖霞城。
新兵下连第二天,我和新战友见德平、车存俭等人被分到了总机班,成了令人羡慕的话务兵。那天,总机班陆建余班长带领我们参观机房。在机房内,我看到老兵们一个个头戴耳机,手拿塞绳,聚精会神地接转着电话。机台上的红灯、绿灯不停地闪烁着,让人感到新鲜和好奇。“机台虽小,指挥着千军万马;塞绳虽短,联系着千家万户……”陆班长向我们介绍着话务员岗位的重要性。“别看当话务兵风刮不着雨淋不着,看上去挺神气的,可是要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话务员,非得下一番苦功夫不可!”陆班长说。
听着陆班长的介绍,我们这些新兵被镇住了,心里直打怵:“我能行吗?”
接下来,紧张严格的通信兵业务训练便开始了,让人记忆最深的是话务兵“四功”(手功、口功、脑功和耳功)训练。
二
顾名思义,手功是指用手插塞、拔塞。当一名话务兵,想要快速接转电话,需要反复插塞、拔塞,才能确保每分钟接转40个电话以上,这需要反复练习“抓、提、插、拔、放”等要领。而要做到闻声记录、一字不差,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时,对接线塞子,要求必须在1秒接通,2秒拍灯,3秒应答并完成接转,不能出任何差错。我们反复练习,尽管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手指也磨破了,但没有叫苦叫累的。
口功好理解,就是普通话训练。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都带着浓浓的乡音,要想练成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非得下一番功夫不可。“您好!请讲话”“您好!06为您服务”“占线了,请稍等”……这看似简单的问候语,初次上机台,不是轻了就是重了,很不好掌握“分寸”。为了早日达到上机标准,有的战友在睡梦中嘴里还嘟嘟囔囔地练习。大家抓住一切机会练习普通话,我们买来一些古典文学名著,训练间隙躲在角落里,声情并茂地朗读练发音。傍晚,连队组织观看新闻联播时,我们跟着播音员小声默读新闻稿,尽可能让自己的嗓音字正腔圆。
所谓脑功,即用脑背记电话号码。全军上下有上千个电话号码和几十条线路,还有几十个长途区号。为了便于记忆,我和战友们把这些号码抄记在笔记本上,不分昼夜地在机房里背,在吃饭走路的当口背,就连熄灯号响了,还会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背一会儿,晚上站岗执勤的时候也借助微弱的灯光背。
耳功是话务兵的基本功,要求“听音知人”。为此,班长带着我们拿着一台录音机,走访了师团机关、医院、部队和家属院的用户,采集声音,总结口音、语调,做到一接起电话,就能预判用户的姓名和单位,提高了接转速度。通过这些“笨办法”,我们基本做到了“听音知人”,而且一听就准,多次受到师首长和机关好评。
三
此外,当一名合格的通信兵,还要熟练掌握收放线、徒手爬杆等共同科目训练。那时,班排每天都组织固定的收放线训练,我们提着十几斤重的线拐子,边放边跑,边收边跑。训练中我们尽管累得气喘嘘嘘,大汗淋漓,汗水湿透了衣背,但没有一个掉链子的。
至于徒手爬杆训练,那简直让人心惊肉跳。高高的电线杆立在面前,往上看一眼两腿就发酥,更不要说爬到杆子顶上了。徒手爬杆训练,二班长赵玉祥不戴手套,不穿脚扣,身穿迷彩服,脚着解放鞋,蹭蹭几步,眨眼工夫就敏捷地爬上了那根松木线杆顶端。然后,他用双手虚抱线杆、双腿扣住线杆,瞬间滑落到地面上。赵班长的示范动作,让新兵们大开眼界,大家都很佩服他。
当话务兵,最难熬的是夜间值班,特别是子夜过后,人很容易打盹犯困,但也绝对不能犯迷糊,不能耽误了接转电话。而且,还要打起精神,注意听用户通话是否完毕,以便于及时拔下塞绳,避免有限的通信资源被一个用户长时间占用。
当话务兵值班接转电话,说话多,有时累得口干舌燥嗓子疼,好在那时连队按照规定,每人每月给予半斤白糖的补助,说是让我们话务兵冲水喝,润润嗓子。就是这半斤白糖,有的老兵还不舍得自己泡水喝,他们慢慢积攒起来,等到探亲休假的时候捎回家,好不荣耀呢。要知道,在那物资匮乏的年岁里,白糖可是稀罕东西。
说句实在话,当兵之前我们谁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但越是艰苦的环境,越是严格的训练,对我们来说越是一种难得的磨炼。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后来尽管大家陆续离开了军营,脱下了军装,但通过军营严格的训练,面对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难题,当过兵的人都会勇往直前,决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