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生

蓬莱的海，可以用“秀气”来形容。

我去过浙江海盐，在去秦山镇的公交车上向外望，只见浩浩东海黄浪翻滚、惊涛裂岸、气吞万里如虎。那阵势，多少会让人心里生出些恐惧，进而会感叹，人太渺小了！

蓬莱的海却不会让人心生恐惧。

蓬莱海区有很远的浅海大陆架。离蓬莱二十公里的海上有一座长山岛，远远望去，岛上的房屋、树木、山石、高压线架都清晰可见，宛如一幅置身于海上的水彩画。

云淡天晴的日子里，蓬莱的海是秀丽的：蔚蓝如梦，纤云朵朵，空气清新、船行鸥翔。我工作的地方离海边只有几百米远，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去海边小坐。在晴朗的天气里，独自坐在洁净的海堤上，看着洒满阳光的大海，金鳞万点，浪花跳跃，一排排海浪从远处滚来，调皮地奔向岸边，啪地摔到沙滩上，碎成一地白沫。这就是著名的“雪浪花”，曾在蓬莱籍作家杨朔的笔端绽开过，荡漾过。阳光下，你再抬眼望去，会见到无数的雪浪花交织成一幅“卷起千堆雪”的旷阔画面——这是另一位大文学家的诗句。苏轼曾在蓬莱做过五天知府，留下了著名的《海市诗》和多桩爱民惩恶的故事，千百年来在蓬莱城乡广为流传。

冬春季节的蓬莱，海边会有一些男女背着相机，一边走一边戏浪、拍照，谈笑风生，还会顺手捡些小贝壳。也会有调皮的孩子或童心尚存的青年男女，随手拾起鹅卵石，用力抛向大海，石头贴着浪尖飞驰，溅起一串漂亮的水花，引得同行人拍手大笑。这时，他们也成了海边一景。你在海边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远处看你。

闲来无事，你可以试一下长时间望着大海出神。你会发现，海面会渐渐变成一面偌大无比的蓝色绸缎，被清风刮着，永不停歇地飘啊飘啊飘啊……那滚动不停的海浪，仿佛地球搏动不息的胸膛，博大、生动、亲切。天海衔接处，那一抹含蓄的弧线，仿佛透着一丝神秘、一丝诱惑，让人浮想联翩。

天是蓝的，天上飘着淡淡的白云；海是蓝的，海面响着滚动的连浪。在海天之间，成群的白色的海鸥在飞翔。蓬莱海上的海鸥真多呀！像云片、像雪团，追逐着、嬉戏着，上下翻飞，纷纷扬扬。在远离喧闹的海边，你可以极近地观察海鸥。落在礁石上、收了翅的海鸥不是白色的，而是瓦灰色的。海鸥的叫声也不好听，如婴儿啼哭。如果你见到一只正在礁石上觅食的海鸥，忽然仰头望天啼叫，那多半是看到爱侣了。它会一边叫着一边翩翩起舞，和天上的那只缠绵着、调着情，飞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幽会。

海面时而会出现航行的船只。有时是客货船，比较大；有时是渔民打鱼的小机动船，轻灵如梭。船只有时驶向海岸，有时驶往远海。海面上有了航船，就会显出一些生动。正是“碧浪滔滔舟影远，晴空朗朗白鸥翔”的意境。

要说蓬莱海最具魅力的还是夏天的晚上。暑气褪尽了，海面有凉风吹来，那才叫爽。人们吃了夜饭，都愿去海边纳凉。海边栽了许多风景树，种了草坪，安上了休闲座椅，还有成行的五光十色的彩灯。晚上，我和妻子也常到海边，我们一般都是到远离海水浴场的僻静处，在海堤的树影里找张椅子坐下，悠然地欣赏眼前的夜景：左边是蓬莱阁被彩灯勾勒的凌空欲飞的仙姿，右边是八仙渡霓虹闪烁的楼阁。灯光倒映海面，光彩变幻、飘渺多姿，这时你真的会幻觉自己到了仙山神界。看着夜的海，听着夜浪那舒缓的拍岸声：啪！哗哗……啪！哗哗……啪！哗哗……任凉风习习吹拂额头，闭目谛听，心旷神怡，多少舒情畅意萦绕心头。远远可见夜海里的长山岛，灯火点点，星空下，仿佛海市蜃楼真的又显现了。这时，常常还会听到不知从何方飘来的阵阵音乐声，或许是有人来海边练习笛箫吧？那音乐像飘忽的梦，又若飘逸的花香，在彩灯闪烁的海边，随着海浪轻轻拍岸，愈发有一种别样的情调和意趣……

今年的夏夜，我们还领着七岁的外孙到海边去蹚水。将鞋袜脱下，裤腿卷高，然后踏着柔软的海沙，走进凉凉的海水里。脚和软沙、凉水亲密接触，不是按摩胜似按摩，那感觉的确很惬意。如果碰到同龄的孩子，外孙很快就会和他们混熟的。新结识的小伙伴们站在浅水中，一边拍打，一边欢叫，玩得不亦乐乎。而这时，我和妻子也会站在水里，一边嘱咐孩子们小心，一边也跟着兴奋地欢笑，仿佛回到了童年。偶尔一个浪打来，即使打湿了裤腿，也全然不顾……

我也曾看过一些别处的海，比较起来，我还是觉得，没有一个地方的海能像蓬莱的海这么让我感到赏心悦目。蓬莱的海，我与之朝夕相处，感到格外亲近。在我的记忆里，蓬莱的海极少有狂风卷大浪的阵势，总是温柔的时候居多。在我心里似乎那不是海，而是一个特大的湖，特别是风平浪静的时候，更像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是海，却又像湖，既有海的粗犷，又有湖的秀丽。我真的爱它爱到骨子里！它如我的母亲，又似我的妻子，还像我的女儿和儿子，让我感到亲切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