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莲

一

上世纪80年代初的烟台，夏季人们享受着微微海风的清凉，习惯晚上开着窗户睡觉，热了摇摇大蒲扇，用电风扇都觉得奢侈。

就在人们进入梦乡的凌晨，白石路鸭巴子湾附近的居民，突然被一阵阵“嗷嗷”的猪嚎声惊醒。睡眼蒙眬的男人们，打着手电筒，顺着猪嚎声，一路找去，才发现是白石路菜店聘用的屠宰师傅在杀猪。

居民们找有关部门反映问题，消息很快反馈到了蔬菜公司。猪嚎声扰民，特别是上班族被搅得睡不好觉，影响工作，要求取缔这个临时屠宰场。

其实，白石路菜店在这里杀猪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是冬春季关着窗户睡觉，人们没听到而已。

那么，菜店怎么干起了杀猪行当？这要从1979年被分配到蔬菜公司的部队转业干部林世川说起。

这一年，位于北大街协增昌绸缎庄旧址的蔬菜公司，来了四位部队转业干部。由于当时的蔬菜公司承担着市区蔬菜、副食品和水产品的计划供应，业务复杂，营业网点多，仅门市部（含公利市场所辖）就有40多个，还有二库、三库、西山南北两库共四个仓库和三个调拨菜市场，加上酱油酿造厂，布局延伸到市区各处。

当时的烟台市区，虽已进入改革开放时代，但人们的思维大都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蔬菜公司刚开辟的市区最偏僻的鸭巴子湾白石路菜店，经理人选尚未落实到人，转业干部林世川主动请缨去担任经理。

当时，烟台市区大部分商品仍沿用计划经济供应模式，林世川在完成辖区居民蔬菜副食品供应任务的同时，大胆开拓经营，带领一干人马南下北上，广采烟台当地稀缺的副食品，补充市场供应。从烟酒糖茶、土产杂品到农特产品，外地商品源源不断地进入白石路菜店，原本冷冷清清的鸭巴子湾菜店（周边市民对白石路菜店的俗称）热闹了起来，四面八方的市民慕名而来，菜店的经营范围不断扩大，经营品种迅速增加，排长队购物成了一道风景。而当日宰杀、随行就市、议价出售的新鲜猪肉不仅不要购物票，还有新鲜的猪头、猪蹄等猪下货配售，市民可买回家自行加工，那是改善生活的美味佳肴。往往天不亮，人们就往鸭巴子湾菜店赶，为的是能抢买到一套猪下货。

那时的猪肉供应每人每月只有500克，单价0.81元，只有过年才有猪头供应。改革开放后，虽然允许农民议价出售计划外的毛猪，也允许把毛猪运到定点宰杀点，检疫宰杀后自行议价出售，但那时的公交线路太少了，赶集的日子又是固定的，农户进城出售不方便，市民赶集也不方便。

林世川瞄准这一商机，一方面丰富了市场、满足了消费者需要，一方面增加了菜店的经济效益。他聘请了有经验的屠宰师傅，先尝试到郊区农村少量收购毛猪，宰杀出售。一班人马并不顾劳苦，趁着人们熟睡的时辰，在鸭巴子湾地势最低的隐蔽处宰杀。由于入伏前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凌晨沉睡的人们基本听不到猪嚎声，等到清晨醒来，宰杀工作早已结束，屠宰点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人们只知道白石路菜店有议价的新鲜猪肉和猪下货，却不知道货源来自哪里。

随着消费需求的增加，白石路菜店的毛猪采购由郊区拓展到了更远一些的农村，宰杀量从个位数增加到了两位数。入伏季节到来，居民打开窗户睡觉纳凉，猪嚎声便影响了人们的睡眠，遭到投诉和反对。

二

针对居民的投诉，蔬菜公司非常重视，专题开会研究对策，急事特办，要求既要解决扰民的问题，又要保护白石路菜店扩大经营、为民服务的积极性。当时的党委书记兼总经理任复新当场拍板：将白石路菜店鸭巴子湾的临时屠宰场迁址，迁到西山北库靠近铁路线的露天仓储地。

那里是每天调拨蔬菜划价分配的菜市场，是一大片空旷的露天场地。每年秋菜收运储供大会战，上百辆运毛白菜的车辆集中在那里，然后调拨到各个菜店和供应点。那里还是短期存放支援外地毛白菜的露天仓库，外运蔬菜都在露天场地装草包、发货运。因为远离居民区，且有一条又宽又深的沟壑，更有附近的火车轨道，不存在扰民问题。

蔬菜公司的办事效率在当时可是出了名的，会议结束即刻行动。负责仓储的储运科安排人员清理场地，划好区域，业务科所辖技术革新组负责拉电线，安装照明设施，当日完工。白石路菜店的临时屠宰场次日即在西山北库开张，职工们再也不用起早摸黑，凌晨宰杀毛猪了，鸭巴子湾也从此安静了。

白石路菜店的生猪屠宰在西山北库干得热火朝天。先是毛猪采购从邻近的农村又拓展到了鲁西南和江西农村，日宰杀量很快就突破了三位数，猪肉和猪下货也可以批发。可是，随着毛猪宰杀量的加大，猪蹄等猪下货当日卖不完了。

林世川决定，尝试进行熟肉加工。在争取蔬菜公司领导同意后，公司业务科向他提供了老“万香斋”的熟肉加工技术。林世川于是招兵纳贤，在西山北库盖起了简易厂房，开始用“两口大锅一个炉”的传统作坊，走老“万香斋”加工熟肉制品的路子，对猪下货进行再加工，并加工香肠、粉肠等各类熟肉制品。这种前店后厂生产的熟肉制品一经上市，就受到消费者的青睐。

然而很快，简易厂房就适应不了生产加工的需要了。

三

熟食品加工经营需要高标准的卫生环境和严格的检疫程序，显然，简易厂房是不合格的，大批量生产更不合适。

为了保证熟肉生产经营的正常发展，林世川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在蔬菜公司的支持下，利用西山北库部分场地建设基础设施。南沿只楚路，也就是现在富尔玛和麦德龙（只楚路149号）一带，建起了二层楼房，东、西、北三个方向建平房，用于仓储和熟肉加工，基本形成了一处封闭的大型场地。这样，毛猪屠宰继续在场外沟壑填平的一块露天场地进行，熟肉加工则在院墙封闭的专用厂房内开展，批发零售在就地落成的西炮台批发市场熟食区进行，那里卫生防疫设施齐全。市场内其他区域，则是白石路菜店扩大经营的副食品区和人们日常生活用品区，对外批发零售。白石路菜店于是慢慢改成了白石路市场。可以说，白石路市场是烟台市区最早的专业批发市场。

随着毛猪收购量的增加，白石路菜店的熟肉制品加工不断提升档次，为后来在老食品公司厂区进行现代工业化生产品牌肉制品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