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超

“乔”是个会意字，意为在高台上舞蹈。关于高跷的起源，尧舜时祭礼中即有高跷舞，也有人认为高跷与沿海渔民的捕鱼生活有关，《山海经》：“长脚人常负长臂人入海中捕鱼也。”有趣的是，今天居住在广西防城沿海的京族渔民，仍有踩着高跷用推网在海中捕鱼的传统，可为这一说法作一佐证。

由踩高跷之舞，引申泛指高而上曲，《说文·夭部》：“乔，高而曲也。”《诗经·小雅·伐木》：“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乔木”就是高树，借指人搬到好的地方去住或官职高升，多用于祝贺，如乔迁之喜。

“乔”既然是踩高跷之舞，当然要装扮，如乔装打扮，黄县话有个词儿叫“乔扮”，就是装束的意思，略带贬义。比如：你看你乔扮嘞，和逃荒嘞样儿嘞。再引申为古怪、刁滑等。实际上宋元以后，曲中用乔者甚多，常随文为释，含有坏、窝囊、糊涂、狡猾、怯懦无用等贬义，如“乔男女”“乔模样”“乔张致”“乔做作”“乔主张”等。“乔模样”相当于黄县话里的“穷光目”“穷示相”，如元代佚名《连环记》：“父子每都要帽光光，做出这乔模样。”“乔男女”指品行很坏之人，还带有一点没见过世面的意思，如元代石君实《秋胡戏妻》：“则道是峨冠士大夫，原来是不晓事的乔男女。”“乔张致”就是装模作样的意思，如《金瓶梅词话》第二十一回：“小淫妇儿，会乔张致的，这回就疼汉子？”黄县话有个词儿叫“乔章程”，“章程”是办法、主意，“乔章程”就是馊主意、鬼点子的意思，比如：你看你乜个乔章程；他有嘞是乔章程。

由乔装打扮又引申为动手摆弄。大人做饽饽包包子，小孩子也跟着在一边忙活，净帮倒忙，弄得乱七八糟的，大人会说：“你看你把面乔乎嘞。”也可以用在人身上，一个人工于心计，喜欢算计人，可以说他“光会乔乎人”。“乔乎”有时还有玩弄的意思，比如：他乔乎喽好几个小闺娘。“乔乎”也可以说成“乔换”，比如：他就喜欢乔换泥。这里“换”轻声减音，“uan”读作“un”，“叫唤”“掂算”“拘管”都是这么读的。

由极高之义引申为程度深的副词，在黄县话里，很白称为“乔白”，很黄称为“乔黄”，很蓝称为“乔蓝”，很腥称为“乔腥”，很臊称为“乔臊”。以“乔”为程度副词，这在各地方言中都极为少见，是黄县话遗存有古汉语词汇的明证。

凡以“乔”为意符的字大多与高起、壮美、装扮等义有关，“峤”指山尖而高；“鞒”指马鞍上拱起的部分；“桥”相对河床是高起的；“娇”为女人踩高跷舞蹈，姿态妖娆。马高六尺为“骄”，骑在高头大马上，心态当然有点骄傲了。“侨”即人居高处，不甚安稳，故旅寓为侨居，侨民亦非久居之民。“侨郡”即侨置的郡邑，是在原有领土沦陷后在他地建立的侨立郡邑。历史上晋自永嘉丧乱，元帝南渡，出于正统观念计，也出于按地域招抚侨流（指东晋南北朝时，北人避战乱而流亡南渡）计，按北方的幽、冀、青、并、兖等州设立侨州、侨郡、侨县数百个，流亡而来的各州郡县的人可聚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