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素平

上个月，文友从福建带给我一盒茉莉花茶，我撕开锡纸包装，低头深深地嗅了一下：啊，茶叶的清香和茉莉花的醇香，顿时直抵心间……

喜欢茉莉花茶，是一种情结。46年前在海岛时，我通过一件事儿，初识、品尝了这款花茶；也是这件事儿，让我至今忘不了对老师的那份歉意。

那是1978年的春天，我随在部队的父母从大钦岛调到砣矶岛，就读高中一年级。刚熟悉老师和同学们不久，有一天课间时间，我突然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心里有点惶惶不安。“你回去问问你爸爸，若有好茶叶，捎一点来，过几天有客人来咱学校。”听了班主任的话，我点点头说知道了，就跑回了教室。

家里有没有好茶叶？我不知道，好像爸爸不喝酒、不抽烟，也没见过他喝茶啊。那天放学回家后，我有些惴惴不安地把老师的话学给爸妈听了。妈妈说：“家里的茶叶早喝完了。”妈妈想想说，等军人服务社来茶叶时，让同事老范给留点。

那个年代，在海岛是有钱也买不到茶叶的，难怪学校连招待客人的茶都没有。大家知道部队后勤部门会从南方进茶叶，然后分配到各岛的军人服务社。

第二天，我找到班主任说，家里没有茶叶，等军人服务社来茶叶时妈妈再去买。班主任说：“那就算了，我们再想办法吧。”过了几天，有一天放学回家后，妈妈拿出了一个纸包，高兴地告诉我，茶叶买到了。只是有点遗憾，老范阿姨忘了提前留，现在只剩碎茶叶了。妈妈一下子都包圆了，便宜了几块钱。

妈妈打开了那包茶叶，茶香扑面而来，这是茉莉花茶。妈妈说，茶叶太碎了，我挑点整的。随后，妈妈就用搪瓷缸泡了一杯茉莉花茶，还让我喝了一口。我是第一次喝茶，第一次知道茉莉花不仅是好看的花儿，还能做成茶。可是，这闻着挺香的茶，喝到嘴里怎么发苦？妈妈说：“咱岛上的水涩，泡上茶就好喝多了。你再喝一口，越喝越好喝呢。”我又喝了一口，果真比第一口好多了，茉莉花的醇香和茶的清香溢满了口腔，平时喝白开水那个涩涩的感觉竟没有了。从那以后，我也喜欢上了喝茉莉花茶，会经常偷偷地喝几口妈妈茶杯里泡的茶。

次日，我带着妈妈挑拣好的二两花茶，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然而，班主任说什么也不收，说客人来过了，已经不需要了。那天放学回家，我默默地将花茶递给了妈妈，好像没及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又好似枉费了妈妈的一片好心，难受极了。

那二两花茶的往事，近些年来我时常想起。都说百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它们涵盖了人类饮食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的茶却一度是百姓生活中的奢侈品。妈妈后来说，那时茶叶好像是80元一公斤，一般家庭是不舍得喝、也不容易买到的。

如今，我早已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买到好茶，也常会想起班主任让我捎茶的那件事。我想，等有机会一定带上两盒好茶去看看老人家。天不遂人愿，近日回长岛和同学聚会时，听说班主任已经去世多年了，那份无法弥补的愧疚之情刹那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