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4日
康勤修
拾秋,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个比较陌生的词儿,但是对于那些60后、70后,则是童年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
过去在我们老家农村有一句老话:“秋天弯弯腰,胜过春天走一遭;秋天动动手,冬下烧锅做饭不用愁。”这句话的意思是,每年秋天作物收获完毕,人们会自觉地去捡拾遗落在地里的粮食,捡拾田野里干枯的柴草,也就是人们俗称的拾秋。
以往在农村,拾秋是孩童和上了岁数的老年人的活计。当然,有空闲的男劳力,也会出现在拾秋的队伍中。吃罢早饭,拾秋的人们或背着棉槐筐子,或挎着竹篮子,拿着铁锨镢头,匆匆往村外田野里赶去。老人和孩子一般都在村子周围捡拾,青壮年则会走很远的路,跑到邻村的田野里去拾秋,满载而归的,都颇为得意,也十分惹人眼红。
集体经济时期,各生产队的粮食种植面积大,到处都是大块的庄稼地。我记得儿时拾秋,玉米、地瓜干、豆子、花生等都在捡拾之列。在刚刚收获的玉米地里,玉米秸秆被砍倒后整齐地排放在地里晾晒和保墒,用脚挨个去踩一下,经常会发现脚下有圆溜溜的东西,这便是被遗落的玉米棒子。那时,多半天就能拾满一布袋,甭提多高兴了。
拾豆子,是男孩子最爱干的事情,除了捡拾遗落在豆地里的豆荚、豆粒,还会在人们收割后的豆田里,仔细寻找田鼠窝。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用一把小镢头“刨根问底”,直捣田鼠的巢底,就能从它的粮仓里挖出一二斤黄豆粒、玉米粒什么的。我们捡拾来的豆粒晒干后,等村头梆子声响起,母亲会端着一瓢豆子,去换回一块豆腐,切成小豆腐块,放在盘中,用韭菜花拌匀,犒劳我们。这算是母亲对我们拾豆子的奖励吧。
一场秋雨过后,遗落在地里的黄豆粒,往往被雨水浸泡得白生生的,有的鼓起了小嘴发了芽。我们把这样的黄豆粒捡拾回家后,母亲细心地洗净豆子上的泥,把这些发芽的豆子放在泥盆里,每天早晚用温水淘洗一遍,然后蒙上一层湿包袱,过不了几天工夫,就能生出满满一盆黄豆芽。
与拾豆子相对应的是拾豆虫。我家住在村庄的西北角,篱笆院墙的西边是四个生产队的打麦场。每年到了秋季,大豆高粱等早秋作物率先上了场,那些藏在豆荚里的豆虫,吃了一整秋的鲜豆瓣和高粱粒子,长得肥肥胖胖,跟土财主似的。这些豆虫一经太阳暴晒,便从豆荚里钻出来,拼命地往场边爬去。我端着一只罐头瓶子,盛着半瓶子水,蹲在打麦场边上,忙着捡拾那些疲于奔命的豆虫。不到半天工夫,就能捡拾半瓶子豆虫。这些豆虫不仅样子憨态可掬,也是喂鸡的好东西。
地瓜在农村是当家主粮。由于地瓜生长在土里,且隔着地垄,很难一次把它刨干净。尤其那些生长在田间地头、垄沟边的地瓜,瓜秧被人踩踏得早早干枯了,往往会被刨地瓜的人忽略掉,落在地里。拾秋的人们只要发现了这类枯萎的地瓜秧,使劲刨一下,就会刨出一块完整的大地瓜。每到这时,拾秋的人们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挥舞着手中的家什,更加卖劲儿地揽地瓜。有时,碰上生产队套上黄牛、耕地瓜地歇歇茬的时候,那些被犁铧翻过的泥土,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有时会有整块的地瓜出现,这也成了小伙伴们争抢的对象。
我爱拾秋,尤其爱到秋雨过后的花生地里拾花生。那些藏在坷垃头里的花生,被雨水冲洗后露出了花生壳,只要你肯弯腰,定然有所收获。
拾藕瓜,也是男孩子们的最爱。过去,生产队都有一个池塘,用于养鱼种藕,改善社员的生活。每年秋收,地里的农活忙完了,队上便组织男劳力把藕塘里的水放干,把莲藕挖出来卖掉,给社员们分红。男人们用铁锨挖藕,被挖断的小藕瓜、藕节什么的,就被甩在了塘边的污泥里。大人们收工后,我和小伙伴们拿着小抓钩,循着污泥上的藕节,捡拾碎藕瓜、藕行条等。
老话说,看不够的大戏,拾不完的秋。过去人们拾秋,主要为了获取更多的食物和柴草,可以一直拾到雪花飘飘的季节。只要你愿意下力气,故乡的田野总是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三秋”大忙季节。我不知道,早已解决了温饱问题且富裕起来的乡亲们,是否还延续着拾秋的传统。我多想回到故乡,再背上儿时的竹筐,扛一把镢头,到故乡的山岭上,去捡拾那流逝不复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