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宾

很早以前，大凡村落的坐地户都有自己的墓地，可以让辞世之人落叶归根在此安息，少数外来户死去的人绝对不能埋入，只能埋在乱葬岗。我记事时，乱葬岗有十几个坟丘，上面长满了荒草，没有墓碑，不知道他们的尊姓大名，也不知是谁家的。我和伙伴们对乱葬岗心生恐惧，轻易不到那里玩耍。

那年初秋的一个夜晚，天气闷热，南街小果约我到打谷场纳凉，这正中我之下怀，便欣然应邀，然后又叫上几个伙伴一同前往。当我们来到打谷场，那里已有五六个大人坐在草帘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谈论农事，继而讲一些发生在当地的故事，我们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有人指着乱葬岗西侧的田野惊呼道：“快看，那里有个鬼火！”我们转头望去，哟，那里确实有一点绿幽幽的光亮，时隐时现，亦真亦幻，神秘诡异。那个光亮分明在跳动，宛若飞行于柳林中的一粒流萤。我问旁边的老伯：“那个光亮怎么老待在原地不时闪烁呢？”老伯磕磕烟锅儿，故弄玄虚地给予解释：“那个鬼火是乱葬岗里的幽灵变幻的，专趁漆黑的夜晚出来游荡，跟小鬼走路一样，双腿并拢，一蹦一跳的。你若大胆上前捉它，它不但不逃跑，反而追你，你们小孩丫丫的老远看看就行了，千万不要去招惹它，要是让它缠上了，那可就糟啦！”

我和伙伴们听罢，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小果笑了笑，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小果把我们叫到一边，说：“我姐姐是个高中生，读过好多书，懂得好多知识。她说鬼火就是磷火，是人和动物的尸体腐烂时生发的，眼看不到，手摸不着，能够自行燃烧，火焰为白色带蓝绿色。人和动物从鬼火旁边经过，脚步带动空气，磷火就会跟着走。这位老伯分明是在吓唬我们，为的是不让我们黑灯瞎火地到处乱跑。”另一个伙伴说：“我觉得老伯说的话不假，那个鬼火一闪一闪的，跟戏台上的白脸小鬼走路一模一样，要是让它撵上了，真能让它吓死。”小果却不以为然，说：“依我看，这个鬼火即便是个小鬼，也是怕人的，不然的话，它早就进村了。再说全村这么多人，谁见过小鬼？这不是明摆着在吓唬人么？”我们静下心来想一想，小果说的颇有道理。小果接着提出建议：“为了破解这个谜，我们不妨一块去看看。”

小果长得胖乎乎的，有劲儿，是全村的“孩子王”。山里的孩子心儿野，脚步狂，经小果一番解释，我们都表示愿随他前往乱葬岗，看看那个鬼火究竟是何物，看看它是否像老伯说的那样会撵人。当下，我们手持棍棒，有的拿着手电筒，一切准备就绪，便朝乱葬岗进发。出村不远，仔细观察，哟，那个鬼火还在！小果压低声音提醒我们：“咱们都别说话，轻轻迈步，千万不要惊动鬼火，这样它就不会随咱们走了。”我和伙伴们连声称是。毕竟是第一次打鬼火，我们不免心儿忐忑，如履薄冰般摸上前。近了，近了，那个鬼火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邪门！我们在那里寻找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只好无果而归。

我对小果说：“你姐姐说得对，磷火会自燃，可能燃烧完就熄灭了。”破解了鬼火之谜，我们心里都感到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