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嵩

在深圳登山，最好的地方是西去30公里的西丽湖风景区。这里是个山清水秀、景色迷人的地方。

西丽湖，平静如镜的湖水向东延伸，像藤蔓挂果一样，在群山环抱中形成了一个鹅卵状的天鹅湖。其名之美，自不待言。更加神奇的是，在天鹅湖畔有一座不算太高但名字照样迷人的麒麟山。深圳创作之家就坐落在麒麟山脚下靠近湖畔的地方。

在这里，我曾和来自全国各地的16位作家度创作假，我住的这个房间，开门见湖，开窗见山，门前是花，窗前也是花，置身于如梦如幻的万花丛中。阵阵清香扑面而来，远山近树，湖光山色，构成了—幅多彩多姿的风景画。

环绕天鹅湖的群山大都是极少有人登临的处女山，在将近一个月的假期内，我先后登上了七座山头，只剩下最为高大险峻的南峰山还没上到峰顶，总感有些遗憾。登这种山，丛林密布，乱石峻崖，没有现成的山道，需要自己选路，要有一点挑战和冒险的精神，这对登山人来说更有一种新颖而又富于刺激的情趣。这次和我一起来度创作假的16位作家大都年老，在他们眼中我是当然的“小青年”，想登险峻而又无路可行的山，我只好独身前往。

上山那天，我背上一个饭袋，里面装着面包、火腿肠、矿泉水之类就上路了。沿着天鹅湖的西岸南行，穿过一片很大的香蕉林。快到山脚下时，迎面来了一只异常凶猛的深灰色警犬。它飞快地跑着，狂吠着，“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我感觉，面对它的凶相，稍有畏惧和逃避的表示，它就会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我只能一如既往、装作若无其事地前行。看我对它不予理睬，像没看见它一样，它反倒犹豫起来，在我身边转了两圈，那狂吠声渐渐停了下来。

这时，从狭窄的山道上闪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在高声喊着，似乎在制止警犬的不敬行为。那狗也很知趣，很快像一位失意的勇士，百无聊赖地在我面前转悠着，似乎在表示着某种不解和怅惘。

不大一会儿，我来到那个人的面前。从他身后的两间简陋的木板房可以看出，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了。那人操着一口纯正的潮州方言，听起来很费劲，但我终于了解到：他姓杨，承包了山下这一大片香蕉园，在这里已经5年了。我连连称他“杨老板”，他嘿嘿地笑着对我说，平日只有警犬和他做伴，它的名字叫莉达，性格温顺，守园认真；不见恶者，从不轻易伤人。莉达生了个仔，取名莎莎。莎莎不大像它妈妈，总是懒洋洋的，睡够了就到处乱逛，对园里的事毫不关心。这时，莎莎从板房里摇着尾巴走了出来，和莉达依偎在一块，不时地警觉地看看我。

我对杨老板说出了要登南峰山的想法。他脸上立刻漾起惊愕和不安，口里说着“不行啊，不行啊”，双手摆个不停。他告诉我，他既是香蕉园的承包人，又是这座大山的护林员，来这里5年多，为了看管树林，每年都要多次登到山顶，最近这次是同莉达一起去的。整个山林无路可走，登山非常困难，而且有的地方需要攀援而上。由于常年封山，树密草盛，修竹参天，常有蟒蛇穿行，弄不好会吃大亏。

他说的这些险情，不但没能打消我登山的念头，反而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我说：“不怕不怕，我就是想来冒险的啦！”他犹豫半天，又拗不过我，便对我说：“那只好让莉达给你带路了！不过，你得和它混熟啊！”

我按照杨老板的意思，把火腿肠用小刀切成碎块去喂莉达。开始它不想吃，杨老板对它说了几句什么，它才颇不情愿地向我靠拢。我轻轻地抚摸它的脊背，它不停地嗅嗅这里，蹭蹭那里。这样，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出发前，杨老板对我说，我必须把身上带的火柴、打火机之类的火种交出来，这是进山人的规矩。我只有照办。他让我把裤腿用细绳捆起来，以免被蟒蛇咬伤。他还找了一根竹竿给我，以备驱赶蟒蛇。准备就绪后，杨老板对莉达吆喝了几声。莉达看了看我，便走在我的前面为我带路，莎莎跟在我的后面，真有点前簇后拥的味道。

南峰山，茂林修竹，绿荫蔽日。登这座山无路可寻，为莉达当好向导提供了绝对的必要。它总是先行于我，而且每有高坡陡壁时，都会先飞蹿而上，在那里等候我，并东张西望地寻找新路。我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而莉达却轻松自若，像是一位登山的老手，毫无疲惫之相。

最不听话的当属莎莎了。它总是磨磨蹭蹭地跟在后头，而且不时地偏离我们的路线，这里嗅嗅，那里看看，做些不知何意的事情。当我攀援一根枯藤登上一道绝壁时，回头去看莎莎，它却昂起头东张西望，根本无意跟我爬上这道绝壁。大概只有莉达最能理解莎莎的意思，便仰天狂吠几声，向它的女儿传递某种信息。果然，莎莎听到妈妈的声音后不再张望，颇不情愿又非此不可地转过身去，迈着懒散的脚步一走一颠地蹒跚着原路返回，下山去了。

我被莉达对女儿的这份关爱之情深深感动着。当莉达把我带到南峰之巅后，清新的带有凉意的风吹却我身上的热汗，四顾群峰均踩在我们的脚下，这时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油然而生。莉达好像也有点累，它依偎在我的身边，顾不上观赏周围的风光，合上双眼，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

我抚摸着它的头顶，让它醒来，分食我所带的晚餐。莉达喝水有困难，我在山顶岩石上找到一个坑凹的地方，倒上矿泉水，它便高兴地喝了起来。不知在山顶待了多长时间，西边的太阳快落山了。

下山时，莉达带我走了另外一条路。这条路比较平缓，在弯曲的山道上绕来绕去，观赏着夜幕将落的山野景象，很快回到杨老板的香蕉园。莉达在杨老板身边转了几圈，好像在汇报这次为我带路的经过。我对杨老板说：

“谢谢您，谢谢莉达！如果不是莉达带路，我可能回不来了。”

我和杨老板告别后，莉达把我送出香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