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民

我居住的小区离东山早市300米，我习惯每天吃过早饭去看一看，有合适的食材顺手买点。

曾经被废弃的东山，经过改造，修建了高大宽敞的室内早市，分为A区B区。在A区西面有一部两层观光电梯，腿脚不好的可以乘电梯进入早市，很方便。

走到A区西门口，两边满满的水果蔬菜，门口摆不了又延伸到外面露天处。一个头发长长的老人，守着一捆芹菜、一捆韭菜、一堆茄子、几个水果萝卜，格外引人注意。天气热，他却穿着黑色的夹袄，一条黑色裤子，低头打盹儿。他不积极吆喝，再好的蔬菜怕也门前冷落。有一个认识他的女人说：“瞧，这老人是乡下十里堡的，家里有个瘫痪的老伴儿，全靠他照顾。听说他年前也病得不轻，做了大手术，除了养老金，一年到头卖个菜钱维持两人的用度。”

我背着手转了半个小时，出A区，见那位老人头不抬，微弱地慢吞吞地喊着：“芹菜、韭菜、茄子来，不打药，谁要便宜点儿，大估堆。”他面无表情地喊着，目光盯着来往行人的脚，仿佛并不着急出手。

我停在他面前，弯腰摸摸芹菜，干爽，没蘸水；茄子刚摘的，外皮光亮，一捏软和，有弹力，茄子的味道冲到鼻孔；只是韭菜老了，看得出他把韭菜花掐掉了。我问，大叔，这芹菜、茄子多少钱？

他说：“芹菜3块，茄子1块。你要买吗？韭菜不要钱，白给你啦。”

我说：“称称吧，都要！”

他看看我说：“我没拿秤，你要咱大估堆。实在不行，找秤称一下！”

我这才看到老人没有秤，便说：“大叔，那就不要称了，大估堆，一共多少钱？”

他看看我，露出惊喜的目光，手一摸眼前的菜说:“20元吧！”

我估算了一下，他要得少了，可能感觉有人一次性买光，应该便宜些。我给了他25元。

他不要，非找5元给我。我说：“你要找钱，我就不要了。”

他只好作罢。把钱装到腰包，赶起放在一旁的自行车说：“这可省事了，碰到好人了，我得赶快回家哟！”老人推车走出小区，不时回头，跟我招手。

对门的邻居大哥看见了，悄悄对我说：“这老人常年种蔬菜，他不种反季菜，他的菜确实环保，吃了放心。”

回家，把芹菜择了，腌着吃，炒着吃。茄子切切，晾晒干，等着烧咸菜。萝卜生吃。韭菜虽说有些老，过了6月依然存着鲜气。韭菜炒鸡蛋，算美味。

第二天，我又去早市，老人还坐在昨天的位置，依然是那些蔬菜。我对门的邻居王哥正跟老人讲价钱，大概讲好了。王哥给了老人30元钱，把老人的菜一块儿收了。王哥看见我说：“今儿我买了，没你的份了。”

从那以后，每天都有人买老人的蔬菜，都是一块儿收。卖完了菜，老人早早骑自行车回家。

半月后的一个早晨，忽然听到小区里有人吆喝卖菜。打窗口看去，是那穿一身黑衣服的老人，他自行车后绑一个竹筐，里面装满了各种蔬菜。他一边喊，一边朝楼上观望。我赶忙下楼，见老人身边围了几个人，正跟老人讲价钱，老人却不开卖。等看到我和邻居王哥，马上把竹筐解下来对人说：“我这菜不过秤，大估堆。”

围着的人散开。我和王哥二一添作五，把他的菜全买了。老人兴致勃勃地骑自行车走了。以后，每隔几天，老人总会到我们小区，吆喝几声，有买菜的会下去，几个人大估堆一起买了。大家知道，老人的菜不打药，新鲜，都是菜园里现采摘现卖。他忙着菜园，还要照顾老伴，时间在他手里显得异常宝贵。

很快到了深秋，过了国庆节，再没见老人来过。

每逢走到早市A区西门，我总要四处踅摸，寻找那个卖菜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