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9日
尹爱群
金秋十月,蓝天白云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辽阔高远的天宇,澄澈如晶莹的蓝宝石;洁白蓬松的云朵,温软如流动的白羊群……天为画布、云为墨色,这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浩浩长卷。每当看到蓝天上这些游动、空灵的白云,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那有着好听名字的大姑。
大姑的名字叫“云”,人如其名。大姑像蓝天上的白云朵,宁静、空灵、素洁,这些品质投射在她身上,便赋予了她特殊的秉性——特别爱干净。
小时候,我和表妹经常在背后嘀咕大姑的爱干净。手洗的衣服,大姑的评价标准是拿到太阳下,透着光看是否有污渍,只要有丁点异状,那是绝对不能过关的;大姑家的衣柜,无论何时打开,都是分门别类、叠放有序,散发着一股暖而香的太阳味儿;大姑家的水费和肥皂消耗量,一直居左邻右舍之首。表妹悄悄跟我说:“姐!咱俩可别像我妈那样干净,把自己累得不是腰疼,就是胳膊疼、腿疼的……何苦来呢?”
对表妹那透着爱怜的埋怨,我坚决赞同!大姑可是纯手工劳作,这在我看来,那是怎样一种不必要的负担呀!但这又不仅仅是大姑的专利,而是烟台老街所城里妈妈们的传统,似乎就是想比比谁家更干净,只不过大姑表现得尤为过分罢了。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小孩子是不能上炕玩的。那些浆洗得平平整整的炕单、被单,是不容亵渎的。浆洗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名词,其实就是将衣服洗干净后再进行浆挺。洗衣服的时候,先用浆粉浆(浆粉就是淀粉,或者用淘米水或者是米汤),再用熨斗熨平,经过这样的操作,衣物便显得更加整洁。所城里妈妈们的炕上,被褥平整程度堪比部队。我记得街坊里有一位刘家奶奶,因为家里整洁有序,作为爱国卫生运动的典型,当年还上过大报。在这样的氛围下,妈妈们哪敢懈怠偷懒?
大姑是奶奶家的顶梁柱、定盘星。爷爷病逝的时候,大姑14岁、小姑7岁,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的三个儿子都不在烟台,当时我大伯在辽宁省公安厅,二伯在大连市邮电局,老爸在济南市山东体育学院。三个儿子散居三地,是断断靠不住的。这样,家中的日常琐碎,奶奶就只有依靠大姑了。现在想一想,那时候的奶奶和大姑多不容易呀!买粮、买煤、挑水、拾草、劈柴……这些本应属于男人们的体力活,全然压在十几岁的大姑和颠着一双小脚的奶奶身上。
大姑结婚成家后,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小家,还要一如既往地照顾年老的奶奶和生病的小姑,在那个年代,其中艰辛可想而知。我常常慨叹东方女性的吃苦耐劳和忍辱负重,她们用自己柔弱的双肩,无怨无悔地为亲人们撑起一片朗朗的晴空。
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时,大姑很正式地跟我谈了一次话。
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从前有一个地主,家里要招长工。地主端坐在堂屋面试,在堂屋前院子的地上,特意横放了一把扫帚。在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中,只有一位小伙子把扫帚拾起来,立在墙角。最后,地主选中了那位拾起扫帚的年轻人。
大姑跟我说,走上工作岗位,首先要勤快,要长眼色,要腿勤手勤。一个人,只要勤快肯干,从长远看,是不会吃亏的。另一方面,在工作单位做人做事要本分,谦虚谨慎,以诚待人,不占小便宜,这样即使得不到便宜,也不会吃大亏。
如此这样正式的谈话,镇住了当时23岁的我。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大姑不再拿我当小孩子看了。大姑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我一直铭记在心。
大姑是个要好的人,从来不肯给别人添麻烦,包括自己的儿女。即便是住院生病期间,她对自己的家人也体贴有加,经常半夜起来给陪床的人盖被子。每每谈及此情此景,表妹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大姑的名字叫“云”,她也喜欢和我们一起看云。
无论何时,只要抬头望向苍穹,那些云总会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这不仅是一道自然的风景,也是刻在我们脑海深处永恒的记忆!
白云悠悠,此情何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