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从娟

夜晚，躺在床上，忽闻一阵“吱吱”的蝈蝈鸣叫，这叫声不疾不徐，押韵有致。侧耳寻声，蟋蟀的叫声是从窗外阳台上那些花花草草中传来的。听着这清晰的虫声，恍然间回到了童年故乡的村庄。

那时候，整个村子都被大自然的声音环绕着。

清晨尚在睡梦中，便会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唤醒，接着，公鸡也“喔喔”地亮起了嗓门。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狗儿在院里追逐吠叫。羊儿饿了一宿，张开嘴巴“咪咪”地叫着要食吃。鸭子三五成群，“嘎嘎”地叫着在院里溜达。猪在圈里一边哼哼，一边“吧嗒吧嗒”吃食。母亲端起一瓢苞米往院子里一撒，一群鸡“咕咕”地叫着跑来抢食……小院里欢腾起来，上演着一台家禽家畜合唱的“农家欢乐颂”。

春天，燕子从南方飞回来，叽叽喳喳，带来春的消息。布谷鸟站在树枝上鸣叫“布谷布谷，收麦种谷”，简洁明快，富有节奏感。布谷鸟开叫，小麦黄梢，油菜结籽，一件件农事接踵而至，催促农人做好农忙的准备。

夏日，背着书包走在林荫小路上。蝉声大作，或独唱，声音此起彼伏；或合唱，协调共鸣。刚刚下过一场雨，河沟里的青蛙“咕咕嘎嘎”，这边轻声唱，那边随声和，组成乡村最宏大的交响乐。斑鸠、喜鹊、白鹭、麻雀等，做着伴儿歌唱：“咕咕”“叽叽”“呖呖”“嘤嘤”，那叫声，有的调皮、有的清脆、有的婉转、有的细腻，惹得各种花儿不甘寂寞地咧嘴含笑，纷纷绽放。我的心情也格外欢畅，合着鸟鸣的节奏唱起了歌谣：“清早听到公鸡叫，喔喔，推开窗门迎接晨曦到……”

乡村秋夜，百虫齐鸣，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独奏、合乐、大合唱，声势浩大，整个秋夜都是它们的舞台。蟋蟀的歌喉在秋天里最亮，秋夜微凉，一家人在院子里剥玉米，蟋蟀与我们作伴。它们隐在暗处，只闻其声，不见身影，“吱吱、吱吱”的叫声为秋夜增添了仪式感。夜里，躺在床上，月光清白，虫鸣凄婉，我就在这样的浅吟低唱中甜蜜睡去。

诗词中关于秋虫鸣叫的描写，最早要追溯到《诗经》。《诗经·召南·草虫》有这样的句子：“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草虫鸣叫引发少妇思念夫君。在诗人的眼里，秋虫吟唱是情意绵绵。

冬天，成群的麻雀呼朋引伴，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觅食。农家娃和少年闰土一样，喜欢捕捉麻雀的游戏。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待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

喜鹊在枝头上唱起高亢嘹亮的歌儿，我妈欢喜地抬头仰望，自言自语道：“喜鹊报喜来了。”小孩听了喜鹊唱歌更是兴奋：“花喜鹊，叫喳喳，娶媳妇，生娃娃。灰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一年四季，大自然的天籁之音与我们相依相伴，滋润着我们的心灵。久居都市，与大自然脱离了亲密接触，我们已有多久没听过清晨鸟儿的清脆叫声、山间清流的潺潺水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