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亮

每到深秋时节，看着漫山遍野树叶凋零、草木衰败，就会有个声音在心里蹿着高儿朝我叫喊：“赶快点，拾草去！”

我们村山地少，离村数公里外有座豹虎山，名字吓人，其实就是个不太高的小山包，有看山人常年看护着，平时谁也不敢去砍点柴火、搂点草。一直等到了深秋以后，村里才会按照户数划片抓阄放山拾草。我娘每回去抓阄前都用香胰子洗好几遍手，但每回抓的阄都很差。后来我娘就让我去抓，以为能换换手气，结果我抓的阄也很差。

放山拾草就两天工夫，村里人呼亲喊友来帮忙，山坡、沟坎都布满了人，比过年都热闹。我拾草是看见哪块草好，就割哪块，忙活半天也拾不到多少。我妈拾草则像给山坡剃头一样一点一点挨着割，割一片、划拉一片，慢慢地就显出了模样，我妈说这就叫积少成多。山里的草跟田埂上的草不一样，呈紫红色，有一股芬芳的香味，特别耐烧。夕阳西下，人们推着装满草的车子回家，心里都饱满得不行。而此时的山坡，光洁得能在上面打滚了。

我1992年参加工作以后，村里就不专门抓阄拾草了。到了深秋，谁愿意去山里拾草就去拾，看山人偶尔会来看看，叮嘱说别砍树木。有一次我用镰刀削了一点松树枝，结果被看山人看到了，非逼着让我回家喊大人，没办法，我只好回家喊来我娘。看山人也没过多责备，反倒跟我娘拉了半天闲呱儿，叹息说以前的人爱烧草，现在的人都烧煤和液化气，人都不爱动弹了。

记忆里，曾经放山拾草的一辈人最年轻的如今也都往五十岁上靠了，更别提当年拾草的大人们了。现在去山野里游耍，草木深得都进不去人。许多时候在路上走，看到路旁有一片长得郁葱的草在秋风里摇曳，就忍不住想停下来，挥起镰刀割下来，然后捆成捆儿，背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