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柿子

2024年11月15日

林春江

深秋的山野,萧瑟荒凉,那一个个夺目的红柿子是大地最后的赐予,鲜艳的柿子与黑褐色的主干对比鲜明,让人惊叹造物主的神奇。

不禁又想到槐树,同样是黑色、沟壑纵横的躯干,却能绽放出洁白如雪的槐花,芳香、甜蜜,甘之如饴。一年之中,春种秋收、风花雪月,自槐树开花始,至柿子变红终,造物主的巧妙安排,恰如人生的层阶。槐花雪白,柿子金黄,从纯洁走向成熟,从简单走向厚重,都历经风吹雨打,从懵懂蜕变成稳重沉静,底蕴厚实。

曾经,在山谷沟壑的底部发现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沟底遍布沙砾,周围古树参天,遮天蔽日,如此恶劣的环境,柿子树却能顽强生长,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远望像一个个红红的小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天气越冷,寒风越劲,柿子越红,红得夺目,红得耀眼。

世传柿子有七德:一多寿,二多福,三无鸟巢,四无虫蠹,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落叶肥滑,可以临书。其实,单是经霜变红的椭圆形肥大柿叶,红灯笼般在枝头摇晃的甜美柿子,就已经让人神驰心醉。

仰望满树红柿子,不禁忆起孩提时的趣事,抱着粗壮的柿子树,揪住突起的枝丫,飞快地往树上攀爬。有时,胳膊和腿脚上被蹭秃噜了皮也毫不在乎,抹上一把黄土,就可以止血。好不容易攀到枝丫处,扯下一个软软的柿子烘,揪掉底部的蒂儿,掀开光滑的柿子皮,露出粉粉的稀溜溜的红瓤,迫不及待地凑上去贪婪地吮吸,甜甜的,凉凉的,特别好喝,喝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肚子都撑得圆滚滚的。

还没熟的青涩柿子,我们都摘下来丢到草丛里,然后用小篓子捡回家,放在温水里揽。妈妈通常将这些柿子放在一口半米高的小口大肚缸里,注入温开水,淹没柿子,然后盖上沉重的圆形石头板。过几个小时,再注入一些热水,保持三四十摄氏度恒温,大约一昼夜,柿子就能脱涩,吃起来又脆、又硬、又甜。这些甘甜可口的柿子,温暖了那个清贫的时代,成为我们小时候最美味的水果。

那时,妈妈还尝试做过柿饼。她会选取一些长相比较“周正”,又圆又硬的涩柿子,洗净、沥干,之后用小刀旋转削皮。爸爸将梧桐树枝从中剖开,劈成一块块长长的木板,用铁丝绑起来,做成一个个简易的小竹排,然后,用较长的枝条将这些小竹排连接起来,削好皮的柿子就搁在小竹排上,用带孔的细纱布蒙好,放在平房上固定好。既通风又卫生,还能充分享受日光浴。十多天后,柿子凹陷缩水,已有柿饼的雏形,将它们移到缸里,两两相对放置,一层柿子皮一层柿饼,最后封缸,放到阴凉处生霜。十几天后,柿饼上生出一层白霜,那是柿子的糖分析出,遇冷凝结成霜,俗称糖霜。一个多月后,就可以大快朵颐了,柿饼软软的,甜甜的,入口爽滑甜腻,回味无穷。和揽的柿子味道迥异,揽的柿子清脆甘甜,但是,总觉得口腔里有一股涩味,挥之不去,柿饼不仅好吃,还可以清肺、润燥、化痰、降压止血,是一种药食同补的良好的食材。

据说,北宋大文豪苏轼,曾经吃过糖霜来治疗疾病,效果良好。白居易的“条桑出绿即为别,柿叶半红犹未归”借柿叶表达贵妇对夫君的思念,颇有小资情调。刘禹锡的《咏红柿子》吟道:“本因遗采掇,翻自保天年。”诗句意境深远,看似写柿子,实则写人,如果一个人像柿子一样吸取日月精华,矢志不渝地做一件事,定然会有所成就。

柿子其貌不扬,叶子不漂亮,树形不伟岸,却不畏严寒,不惧恶劣的环境,也不用悉心管理,她默默地积攒能量,坚定信念,迎难而上,结出累累硕果。我望着红彤彤的柿子,若有所思:我们无法选择出身和长相,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奋斗和不屈,潜下心来,静静学习,不断提升自己,也许有朝一日,也会脱颖而出,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