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6日
孙瑞
20世纪70年代,物资匮乏,农村地瓜干、饼子、咸菜疙瘩头充斥一日三餐,缺油少盐的人们,期待着、奢望着能吃顿硬菜来解解馋、过过瘾。
那年冬天,在县城工作的父亲像及时雨宋江,凭票在县皮革厂购买了一些像碎布头一样的猪皮下脚料。他冒着呼啸的寒风,顶着飞雪,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走了五十多公里的山路,在中午吃饭时候在家门口拨响自行车铃声。我们闻讯夺门而出,前呼后拥地将父亲迎进了家。父亲看到兄弟姐妹们大眼瞪小眼地盯着用报纸包的一包东西,赶忙说,这次带了猪皮,今儿熬皮冻吃。
还没等歇息,父亲就忙着把猪皮倒在盆里,然后拿出刀,把一块块猪皮检验时的紫色印记,和一些表面有猪毛的地方处理干净,再用清水洗净。有些地方有猪毛不太好处理,父亲说先不用管它,等把猪皮焯水之后,趁热用镊子夹,这样猪毛会很容易处理掉。父亲将处理好的肉皮切成条,加入一勺盐用手抓搓,除去肉皮的残留油脂,再用温水多清洗几遍,直到水变得清澈了。
接下来就是熬猪皮冻,需要考验的是耐心,一般清理干净的猪皮要煮三次。第一次是去油脂和浮沫。第二次是煮熟,净水入锅,中火烧开。重头戏在第三次,放葱、姜、大料、料酒等,按照两碗猪皮三碗水的比例,放锅熬煮一个半小时。期间要用勺子不断搅拌,直至汤汁黏稠。出锅前,加适量盐酱油调味增色。
猪皮冻煮出来以后,舀在盆里冷却,放在阴凉处凉透凝固。待皮冻凉透后,上面凝固着一层雪白的猪油,闪着光芒,散发着香味,母亲用勺子刮下来放在罐子里储存。母亲隔三岔五用猪大油炖大白菜豆腐粉条,这道菜百吃不厌,吃起来也相当过瘾。有时候,馋极了,放学后我会偷着打开罐盖伸手抠一块猪油含在嘴里,香喷喷的。
猪皮冻冷却后,想吃的时候用刀切好,加上捣碎的大蒜,滴入香油、酱油、醋搅拌均匀。吃到嘴里,弹性十足,晶莹剔透,入口即化,鲜美无比。
胶东的冬天很漫长,尤其数九寒天,外面西北风刮着,屋子里火炉热炕头。一盘皮冻,一碗粥,夹一块爽口滑润的皮冻送入口中,瞬间体会冰火两重天,味蕾大发,温暖如春。
1976年春,我家盖房子,上梁那天,前来帮工的十几个村民喊着号子,上梁、绑笆、灌泥、盖瓦等一气呵成,顺利完成。中午管帮工饭,母亲把头天晚上熬好的两大盆猪皮冻,切好后端上桌,再加一捆大葱蘸酱,供销社买了几瓶老白干酒助兴,帮工们个个吃得一塌糊涂,喝得人仰马翻。
今年国庆节我回老家,在街上恰遇四十多年前曾经到我家帮工的一邻居,他说永远忘不了盖房子在你家吃的那顿猪皮冻,太过瘾了,太解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