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伟基

在蓬莱城东海滨的刘家旺村北，有一座建于明代的百户所，当地人称“营子里所城”。笔者在家乡好友的陪同下，从蓬莱城驱车东行15公里开启了一次访古之旅。

一

蓬莱北、东两面临海，海岸绵亘，自古为扼守京畿的军事要地。沿海有四大海口，《蓬莱县志》载：“蓬莱海口有四，一为登州港、二为栾家口、三为刘家旺口、四为平畅河口。常有帆船往来航行，与大连、营口、安东通航。”古时，海口既是通商口岸，更是海防要塞，特别是明代倭寇猖獗时期。

明代，沿海防务实行卫所制，卫下设千户所和百户所，百户所亦称寨。登州卫在蓬莱沿海设置六寨，即登州港旁的田横寨、刀鱼寨（水城），刘家旺口北部的刘家旺寨，栾家口村北临海处的栾家口寨，平畅河口西北的解宋营寨和西南的芦洋寨。军民于寨内“议耕议守议战，海寇闻风远遁，不敢侧目”。其中的刘家旺寨建在马格庄镇（现新港街道）的营子里村。

营子里村位于蓬莱东北部的海边上，雄踞胶东半岛最北端，紧扼渤海海峡入口处，素有京津锁钥之称。村内现有居民262户。

登州府史料记载，百户所建于明洪武九年（1376年），当地习惯称其“营子里所城”。寨城依地形而建，为平面呈正方形，周围长一百八十丈，高二丈五尺，阔一丈三尺。城东北和西北高处有两座烟墩，高二丈一尺，遇到敌情以昼燧夜火作为报警信号。

城内两侧设百户所指挥中心和兵营、仓库、膳房等。城中大街纵贯南北，东西对称，两面各建营房三排，100余间。城门东侧建有火神庙，城西南建有山神庙。整个城堡构成了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

此外，为防倭寇入侵，明洪武年间，还在百户所寨城西北部的赵格庄村北海滨悬崖之上，修建一座备倭城堡，为不规则四方形，南北长140米，东西宽106米。当地人称之为“围里”“营子岬”，现列为烟台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二

卫所制是明朝的一种海防军事组织形式，其人员组成主要有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千户、副千户、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军士。卫的编制为5600人，千户所1120人，百户所120人，总旗50人，小旗10人，其中不包括军妻、父母、舍人、军余等人员。

刘家旺寨隶属登州卫中右千户所管辖，设百户3员，官阶正六品；下辖2总旗、10小旗，分驻各地军事要冲。

按明军建制规定，小旗和军士均为终身制军人，生活所需由官府供给，实行世袭的父子相继制。明初时，刘家旺百户所的服役者都来自南方各地，士官可携带家眷，由官府发给路费，就地安置垦田和繁衍生息。

百户所的军余是指在卫所军士（正军）之外的男性家庭成员,包括余丁和舍人。在明代的卫所制度中,军士如果去世，余丁会按家庭长幼顺序补充到军队中，类似于预备役。此外，将官的子弟称为舍人，通常担任武职世袭者。舍人根据所袭职务可分为：指挥舍人、千户舍人、百户舍人、总甲（总旗应袭者）、小甲（小旗应袭者）。舍人可以在卫校读书，赋税免除，除了日常习武操练，还要完成武官交予的当差任务。舍人袭职按长、次、庶子顺序安排，不能袭职者正式入军后，则可能获得小旗、总旗之职，甚至有试百户的任职机会。

百户所下设里，每里120户，设里正1人；每10户为一甲，设甲长一人。各里适龄男子平时参加各业生产和操练军事,战时由登州卫和中右千户所统一调动参战。

三

随着后来明代卫所制度的废止，清朝顺治年间，百户所改为行政管理区建制。其体制为州府辖县，县下设都，都下设甲，一般以序数命名，分别为一都、二都……以及×都一甲、×都二甲等。营子里百户所便成为都所在地，统一管理当地户口、治安、兵役登记、田塘山林、畜牧水产等，每十年造册一次，上报州县。每年按时征收赋税和钱粮，是都的主要任务。

据史料记载，当时营子里附近先后建起许多村落，大都以姓氏为村庄命名,而唯独营子里却不能以姓氏命名。因为当时在百户所留驻的有马、朱、王、武、孙、张六个姓氏，无论用哪个姓氏为村庄命名均为不妥。在蓬莱民间，习惯称百户所寨城为“营子里”，城西栾家口百户所和城东刘家旺百户所皆如此称谓。据考，营子里村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当年戍守百户所寨城军户的后代，村民们便商定，以当地人称百户所寨城的“营子里”作为村名。

虽然营子里的居民来自四面八方不同地区，但都很快入乡随俗。凡生活习惯、语言文化、岁时节令、农耕渔猎、衣食住行等，都与当地土著居民融合到一起，连一些民间娱乐，也与当地别无二致，如舞龙灯、扭秧歌、踩高跷、打锣鼓、吹大杆号等。

营子里居民也和当地其他村一样，每年都举行隆重的渔灯节。每年正月十三至十四，渔民们都会按辈分列队，腰系红布带，敲锣打鼓，鸣放鞭炮，盛装来到龙王庙和海滩上举行祭祀活动。届时，渔船装扮一新，桅杆上悬挂着大红灯笼,船头摆着猪头、鱼虾、大饽饽、酒菜等供品，祭海祭船。渔民们向龙王和海神娘娘虔诚地进香、叩拜，祈盼一年出海平安和渔业丰收。活动从早晨开始，一直喧闹到深夜，场面热烈而隆重。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当年的营子里所城已随着时光逐渐消失，如今只留下“城下”“城门口”“西南官（关）烟台岗（烟墩）”等地名。1987年村里建房，挖出了当年的两尊铜炮，上铸有“洪武十三年莱州卫监制”字样，现收藏于登州博物馆，成为百户所寨城的历史见证，诉说营子里的悠久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