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

2024年12月11日

孙瑞

小时候,每逢冬季,庄户人不干农活了,就待家里“猫冬”。这时,公社放映队开始逐村巡回放映。孩子们都热切地盼望着,掰着指头数着日期,奢望着能看到一部战斗片,过过瘾。

看电影不亚于过节,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放映队。放映员来到村里,选择在宽阔的操场上撑起两根竹竿,中间挂上白银幕。放映机摆放在一张桌子上,镜头对准银幕,桌子腿上绑着一根木棍或竹竿,顶上挂着一盏灯。

孩子们早早地吃罢晚饭,碗一撂,筷一放,腿一撒,端个凳子就向电影场跑去。有的下午四五点钟就提前把家里的马扎、小凳子摆上,还有的用粉笔划场。为了挣地盘,孩子们经常闹得不亦乐乎。

电影机旁边视线最好,但没有人敢占,这是贵宾席,像飞机头等舱、高铁商务座。“贵宾席”放上两张课桌,四周放几条长凳子,除了放映员坐在正中央外,左右一般是村支书和有些身份的人物。坐在放映员附近,可以熟悉倒片、对焦、跑片等流程。

晚饭过后,社员们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把整个操场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等待放映的过程总是那么漫长,有些来晚了的孩子,手里攥着一叠地瓜干,就着大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发电机要放在离屏幕二三百米远的地方,如果太近,嗡嗡响的噪音影响效果。只要隐约听到远处的发电机一响,立马有了电源,放映员开始把光朝着银幕墙对焦。银幕底下,晃动着数不清的小脑袋。

这时,一些淘气孩子,用手做出手势,不规则的图案便在银幕上晃动,用手做一些“小兔子”“手枪”投影在银幕上,栩栩如生。

记得1972年冬,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在邻村首映,放映那天非常冷,风雪交加。尽管这样,还是没有挡住我向往银幕的脚步。

那天晚上我没穿棉鞋,脚被冻木,落下的冻疮每到开春,脚趾就痒痒。尽管如此,一想起看电影来,顿时又来了精神,好了伤疤忘了疼。

《卖花姑娘》的故事至今记忆犹新。小女孩父亲早亡,母亲被迫在地主家推碾磨米。妹妹被地主婆烫瞎了双眼,哥哥被关进监狱。瞎眼的女孩为减轻姐姐的负担偷偷上街卖唱,姐姐知道后非常难过,当她千辛万苦用自己卖花得来的钱买来药送到母亲跟前,母亲已经去世多时了。故事非常感人,看完了人们都哭成一团。

到了夏天,每当听到大喇叭里一吆喝,孩子们立刻像过年一样欢了,放电影的日子永远是小伙伴们的节日。蚊子、萤火虫围绕着明亮的灯光不知疲倦地飞舞旋转。《奇袭》《上甘岭》《地雷战》等战斗片,我曾经看过不下五六次,百看不厌。

地雷战故事发生在海阳,抗日战争时期,胶东抗日根据地赵家庄经常遭日伪军的袭击和“扫荡”,损失惨重。民兵队长赵虎用土造的地雷封锁了附近的日伪据点,从而有力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为对付地雷阵,日军中队长中野特地从青岛搬来了工兵,攻入赵家庄,大肆烧杀抢掠。赵家庄的民兵总结了教训,不断改进地雷技术,使敌人的工兵无法起雷。麦收季节,日伪军乘联防民兵抢收麦子的机会,又一次偷袭了赵家庄,掳走一部分村民。他们让被俘村民在队伍前踩地雷,再次进攻赵家庄。赵虎带领民兵巧摆地雷阵,用子母雷、连环雷、钉子雷、碎石雷、铁夹子雷、头发丝雷等各种各样的土造地雷全歼进犯之敌。

《地雷战》对我影响太大了,时过四十多年后,我仍然记忆犹新。海阳建立《地雷战》纪念馆后,我欣然去参观,得知电影里的赵虎原型叫赵化福。

《海霞》这部电影里有一个故事,特务尤二狗和汉奸接头,拿着一副药方,方子上写有:半夏三钱、夜明子五钱、莱菔子五钱……特务很狡猾,用方子第一个字暗示“半夜来”,结果被解放军当场识破。尤二狗尖嘴猴腮的模样,滑稽搞笑,记忆犹新……

时过境迁,岁月更迭,从14寸的黑白电视到21寸的彩电,从液晶等离子电视到家庭影院,还有日益普及的互联网,观影平台随着时代变迁。当年的露天电影,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光鲜,然而它却承载着一代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成为我们脑海中永不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