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04日
胡建军
小时候物资匮乏,为了增加家庭收入,农民除了在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都会在院子里养一两头猪、几十只鸡。这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胶东农村生活的标准模式。
我家也养猪。在院子的角落里用石头垒起简易猪圈,分上下两层,上部在高台上,有猪舍和猪槽,顶部用石条或石棉瓦遮挡,供猪休息,是猪吃饭和睡觉的地方;下部是斜坡下3米深的长方形沤粪池,是存储猪粪便的地方。
农村有一句谚语: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说的主要是猪粪。农村人积肥自有办法:到野地里,用铁锨将土和草一起铲进架子车,推回家倒进猪圈。猪常年在圈里拱土吃草、扑腾活动;家里的脏水直接泼进猪圈,加上雨水,慢慢就沤成了黑黢黢的猪粪肥。这可是最优质的有机肥。
我家养的猪一般都是四五百斤的大猪。
每年春天,父亲要到集市上去抓猪崽。父亲说,抓猪崽时要看皮毛、身量、四肢等部位。小猪刚到我家时,父亲喂得比较精细;等它慢慢适应了,就没那么讲究了,给什么吃什么。当然,要想猪儿长膘,就得喂好一点,喂热食。猪与人一样,也需要一日三餐,稍微晚点给食,猪便会在圈里嗷嗷乱叫;少给它一顿,猪甚至能将猪圈的栅栏拱翻以示抗议。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亲没有一天不起早的。天未亮人未醒,我们就会被猪的叫声吵醒。父母急忙起床烧水煮猪食。玉米面、麦麸,一熬就是一大锅,再把花生渣、豆渣,地瓜秧和花生秧磨成的粉儿掺进去,盛在一只大铁桶里拎到猪圈旁。当敲击大铁勺子的“咣咣”声响起来,猪立马下到食槽边等待;当爸妈把食物舀到槽子里,猪们就像饿了八百年似的,“吧唧吧唧”狂吃起来,边吃边高兴地哼哼。吃饱喝足,就躺在有干土的地方舒服地睡起大觉来。爸妈讲,这样最容易长膘。
父亲每年都要养两头猪。每到年关,两头猪就已经肥肥滚滚了。看着他们憨憨的样子,我既难过又兴奋。难过的是,它们就要离开我了;兴奋的是,家里即将得到一笔收入。果然,过不了多久,在一个寒冬腊月的凌晨,天又黑又冷,大人们便早早起床,给猪喂好最后一次饭,让它们吃得饱饱的。吃饱的猪却并不知道它们的末日即将到来。
抓猪是个危险的活,不管你怎么拦,猪在圈里都会四处乱窜。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劳力跳到猪圈里开始抓猪,场面一般很热闹:抓住尾巴拖不住,猪急了还会咬人;抓住蹄子又太危险。猪身上最好抓的地方是耳朵,抓住耳朵,然后用身体将猪靠倒,套上麻绳做的活结,绑住猪的四只脚,才算大功告成。在嗷嗷的尖叫声中,猪被按翻在地,捆住四肢,抬出猪圈,放到独轮小推车上捆绑起来。
印象中,每年冬天,都会有这么一个凌晨,被这样惊醒。我起身看看屋外,看看漆黑中那一点热闹的灯火,然后心绪难平、五味杂陈地躺回到暖和的被窝,迷迷糊糊睡到天亮。等我起床后,父亲就送猪回来了,看着父亲笑吟吟地从兜里掏出一沓红票子,我也跟着高兴起来。
如今,农村养猪已经实现集团化、专业化、规模化,百头猪、千头猪、万头猪的农场或合作社迅猛发展。因为一家一户养猪成本高、不划算、不卫生,如今再回家乡,已经看不到家家户户养猪的一幕,但我还是留恋着家养猪那土猪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