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俊

“香油，喷喷香的香油……”大街小巷的胡同里传来换香油的吆喝声，一缕缕香气十足的小磨香油在村里飘逸。

小磨香油是乡下逢年过节、婚丧嫁娶宴席上不可或缺的调味品。做凉拌农家菜、汤水素菜、肉菜，滴上几滴小磨香油，满屋飘起浓香。北方老家还有过年五更烧芝麻秸秆的风俗，灶火正旺，芝麻秸秆吱吱砰砰地响，炊烟升起，香味弥漫，这种节日气氛称之为“芝麻秸秆儿节节高，五更纳福福早到”。

在老家，人们很少在大田地里种芝麻。芝麻有黑白之分，老家习惯种植白芝麻。俗话说“春天捅一棍，冬天吃一顿”，父老乡亲会在地边地角、地头地尾，开荒的山地小田种些芝麻，这样既不影响大田其他农作物的种植，又能收点芝麻，冬季磨几瓶芝麻香油。

春季播种的日子，各家各户在山坡的空闲土地上见缝插针种植芝麻。芝麻种子粒小，男人用小铁镢拉好沟，妇女用小瓢盛着芝麻种，两个手指捏一点种子，慢条斯理地仔细撒下。手拙的妇女在种子里掺点沙，混合着芝麻种子一起种植。

一场小雨过后，一垄垄、一丛丛，绿油油的芝麻小苗出土了。芝麻小苗多了就要疏苗。芝麻苗好活，见土就长，白花黄蕊，层层叠叠，香气满地。花下芝麻角葱绿，节节向上，这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芝麻熟了，芝麻角裂开，人们便开始收芝麻。收芝麻必须在早上日头儿没出来时进行，用布兜套进芝麻，在其根处折断，芝麻随即掉进布兜，不会浪费。收好的芝麻回去晾晒几天，芝麻角全部裂开后，倒空芝麻粒，收拾干净备用。芝麻秸秆捆好，留在除夕五更烧火煮饺子。

彪面刘阿福是村子里做小磨芝麻香油的高手，比超市的香油更香更纯，更有味。彪面是乡下人给他起的绰号，其实人家心里可精了。他的独门手艺是从莱西学的。他师傅是他的岳父，一手不留地全教给他。靠着做小磨芝麻香油，他家早早地迈进了小康。

人们羡慕他的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像掉进芝麻油里香喷喷。一进冬季农闲，阿福便骑着改进的二驴子，走村串户卖或换香油。

每年，一过小年，他就在村中大古槐树下支起了小石磨，用炒好的芝麻磨香油，专供老少爷们过年用，一年一次，风雪无阻。炒好芝麻，压好芝麻酱，烧开井水，见证芝麻油生产关键工艺的时刻到了：大铁锅盛上芝麻酱，倒入一桶冒着热气的开水，用特制的长把圆头白铁空心锤，扑扑通通仔细敲动，油花泛起，一汪汪小磨香油散发着浓香汩汩流出。水浸油生是门手艺，围观的人们啧啧声一片，争相兑换。

辛辛苦苦忙了一年的乡下人，到了腊月三十好日子，炕上摆一桌大鱼大肉好菜好饭，点亮了手臂粗的大红蜡，一年的重头戏年夜饭就开始了。灶火正旺，芝麻秸秆燃起的火苗噗噗直响，好日子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