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吉林

故乡有句童谣：小子小子你别馋，过了腊八就过年。过年能吃到很多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所以小时候最盼过年。过了腊八，年味儿就逐渐浓了，年就有影子了。

故乡过腊八节，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腌腊八蒜。这件事儿，每年照例由我的姥娘去做，仿佛谁做这件事，她都不放心似的。

到了腊八这天，姥娘早早就起来了，开始为腌腊八蒜做准备工作。她从碗柜深处，把历年腌腊八蒜的大玻璃瓶找出来，用清水洗净了，倒放着控水。然后拿出今年收获的大蒜，挑选蒜瓣饱满周正的，一瓣一瓣剥去蒜皮，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特别像一群吃得胖胖的大白鹅。姥娘从来不让我动手剥蒜皮，因为我总是用指甲去撕蒜皮，指甲很容易把蒜瓣划伤了。

等到玻璃瓶里的水控干了，姥娘就把蒜瓣用手一个个轻轻捏着放在瓶底，而不是直接扔进去，生怕蒜瓣在瓶壁碰破一点皮儿。

蒜瓣全部放进瓶中，有大半瓶的样子，再把新打来的香醋顺着瓶边慢慢倒进瓶里，香醋的平面要没过蒜瓣，使蒜瓣全部浸在醋液中，然后再在上面撒一层薄薄的白糖，盖严瓶盖，放在阴凉的地方，整个腌腊八蒜的过程就算完成了。

腌腊八蒜的玻璃瓶就放在厨房的碗柜旁边，我一天会去看好几遍。因为我知道，腊八蒜腌好的时候，年就来到了。怎么才叫腌好呢，我最有经验，因为我看的次数最多。开始时蒜瓣是白白胖胖的，在醋液的浸泡下，逐渐就成红褐色，然后是芽点处最先发绿，慢慢地整个蒜瓣全身都变成绿色的，呈半透明状，像一颗颗晶莹的祖母绿宝石，腊八蒜腌成这个样子，就算腌好了。

腊八蒜最大的用途是过年时就着吃饺子，味儿特别好。蒜瓣在蒜臼里捣成蒜蓉，再把腌蒜的醋倒上一些，淋上几滴香油，味道别提有多香了。大蒜经过醋的浸泡腌制，少了一些辛辣气，多了一丝醋的清香，还有一丝丝白糖的甘甜，和饺子里的肉香一结合，别提多么刺激人的味蕾了。

另外，过年的时候，家里来亲戚，炒菜时也可放上几片腊八蒜调味。腌过腊八蒜的醋，用来拌菜调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等到玻璃瓶中的蒜和醋全部吃完了，年也就过完了。姥娘就会把那个大玻璃瓶洗净擦干，再放进碗柜深处，留待来年继续使用。

自从姥娘去世后，腌腊八蒜的工作就成了母亲的事儿。我自从去县城上高中以后，基本上就没在家里过腊八节了，后面又在海岛定居几十年，不知道母亲在腌腊八蒜时，是否还严格按照我姥娘的流程操作了。

姥娘离开已半个世纪了，每年腊八节，我都会想起她腌制的腊八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