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13日
吴春明
一次偶然,在江苏电视台看到了“我在岛屿读书”这个外景纪实类读书节目,特别惊奇。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有这样的读书形式出现,地方选得巧,形式也新颖。节目里说:读一本“活”书,让世界从眼前的一本书、一幅画、一场戏、一个灯塔开始。几位当代文学大咖,他们的读书经历和文学创作之谈,他们相互之间默契和富有哲理的交流和对话,让我这个喜欢读书之人心生崇拜和迷恋。我记住了在海南岛有一个分界洲岛,岛上有一间“分界书屋”。
可惜,我只看到了两集。惋惜之余就有了心思,心想:节目组会不会出本书以飨读者呢?别说,还真让我在网上找到了这本书,就有了和余华、西川、苏童、程永新、祝勇等多位作家的邂逅,通过他们更清晰地明白读书的意义,写作的技巧,还有他们对文学创作的独到见解。
一直觉得他们是不容易靠近和读懂的,人们习惯对他们高山仰止是因为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银粉,还有很厚重的一肚子墨水。看多了,就觉得他们也很普通,他们从年轻时就不断汲取营养的劲一直很足,一路走来,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高超的“笔功”。不要相信余华不喜欢拔牙才进了县文化馆,莫言是因为听说作家可以天天吃饺子才发奋写作。人家是真有本事的,这种本事最有力的源泉就是读书。
余华说:和一本书的相遇,有时候也是一种缘分。当然也可能所有人都说这本书好,你却没有共鸣,但是不要着急。因为你还没到和它相遇的时候。
西川说:离开了阅读的精神世界,几乎很难说就是精神世界了。阅读的最有意思的地方是让人跨越界限。
苏童说:有时候想读书,确实需要邀请一下自己,把自己放到一个脱离日常生活的环境中去,没有了日常的琐碎,可以面对天地、面对自己。
……
书到用时方恨少。近几年我明显加快了读书的频率,每年基本保持三十本的阅读量。其实自己真正喜欢的并不多,甚至有一些读得很艰难,书的选择有杂志上推介的,有网络上宣传的,有视频上朗读的,也有因为写作上需要参考的。因为看了王秀梅的《渤海传》才读了赫尔曼·麦尔维尔的《白鲸》;因为想知道额尔古纳河的左岸的历史才读了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因为听了一句“人给牲口起名,是为使唤起来方便,有名字的牲口注定要为名字劳苦一辈子”,才读了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因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太过于耀眼,就“去了一趟”李娟的家乡——《我的阿勒泰》;因为新闻里报道诗人余秀华要在大上海的舞台上独舞,才重读了她的诗集《月亮落在左手上》……
读书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有时读着读着会有一种恍惚感,就像自己被某种力量吸了进去,变成了书中某一个人物或者一只动物,简直太空灵,太恐怖了,或许这就是文学的魅力所在。书中有些故事、有些对白、有些场景会有很强的带入感,会刺激大脑多巴胺的快速分泌,忽然就有想写一篇文章的冲动,这种经历或许就是读书带来的快乐吧?
其实,不管文学作品劣与优,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毕竟自己的辨识能力、理解能力有限,尤其是人家都说好,自己还不知道哪里好,这样的惶恐会让自己产生焦虑和不安。
余华说:散文一定要承载另外的东西。
苏童说:最好的散文,最好的小说都会给你一种突袭感。
祝勇又说:散文和随笔,大家都是出于阅读的需要,其实是一种情感按摩。
我在这情感按摩的突袭中一次次感到精疲力尽,茫然之中只能说是自己本身能量的缺陷。没有专业的老师指点,也没有机遇去正规的专修班学习,看来先天的不足只能用读书去补充了。
苏童来安抚我了,他说:如果你一生读了好多书,你老了不会后悔,因为你的记忆比别人多,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也比别人丰富一点,甚至可能深刻一点,复杂一点。
余华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阅读不是为了马上就让你学会什么,掌握什么,当你阅读到一本作品的时候,你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存在了,这个时候的那种乐趣比你生活中的乐趣更吸引人。
选择读什么书,什么时候读,有时像召唤,有时像邀请,有时又像是命中注定。好吧,我带着这份乐趣、这份邀请,按着文学大师们给读者开的“岛屿书单”慢慢读下去吧。岛屿书单一共有47本书目,读过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惭愧呀!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怀揣文学梦的人,但能实现梦想的凤毛麟角,就像武林中的高手,也就那么几个,其余的遍体鳞伤还依然前赴后继,心有不甘中只能留一点花架子糊弄一下外行,也给自己留一点脸面和虚伪的自尊。这就像我在写文章时常常引用名人名句,感觉特有气场,其实大有狐假虎威之嫌。你再看看这些文学大师们,他们出口成章的不仅仅有古今中外流传下来的传世经典,还有自己精辟的人生感悟和对这个世界的精彩描述。剖析、梳理、提炼、总结均头头是道,令人心服口服,心想,他们怎么这么会编故事呢?
在“我在岛屿读书”栏目里,我特别喜欢“悬崖放映”那一集。夜幕降临,一束手电光中,几位作家沿台阶而下,走向海边一处天然平台。平台上摆着小桌椅,旁边一角放着投影仪,影像正打在前方一面巨大的崖壁上。坚硬、冷峻、斑驳且凹凸不平的崖壁上瞬间便有了多彩且柔性的灵魂,像一幅天然壁画,绽放在黑夜里。崖下便是涌动的大海,海水的微波因灯光的映射而变换着色彩,像一群游动的鱼也被吸引了过来。
摄影师肖全激动地说:“今天很特别,我们来到一个特殊的地方,身后是震耳欲聋的海浪声,眼前是崖壁、岩石。我将在这里投放今天白天拍摄的照片。”然后,一张张照片呈现在大家的面前,背影与岩石相交融,图像与斑纹相侵染,显出另一番质地与肌理,如木刻,似拓片,带着厚重,带着沧桑,透着神秘,仿佛这些图片是从岩石深处自然生长出来的,立体感十足。
我的眼睛看似盯着屏幕,其实大脑已经快速跑到九丈崖去了。就想,如果这样的场景出现在长岛九丈崖的岩壁上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或者,在海岛某处海边,随便找一处岩壁,请几位大师级的人物,放一放我们北方海岛的独特景色,放一放与大海有关的世界名画或者世界经典电影片段,再配以现场关于读书的对话,还有脚边海卵石在海浪中滚动的声响,那会是怎样一种场景?想一想我就很激动。
当然,我们海岛也会有一间书屋,名字就叫“交汇书屋”。人家在分界洲岛叫“分界书屋”,我们在黄渤海交汇处理应叫“交汇书屋”,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分界,一个交汇。多好的创意呀。
不过,谁去邀请几位文学大师成了难题。
文学是相通的,我想只要用心去过就没问题。莫言没有问题,他是山东老乡。他喜欢吃饺子,不知道喜不喜欢吃鲅鱼水饺。我记得前年莫大师还真来过,当天又匆匆而去。
作家都有一颗骚动的心、一颗猎奇的心,尽管他们的时间如黄金般珍贵,但,反正他们都有采风的时候,来一趟北方的海边采一次海风,估计他们还是会很期待的。赫尔曼·麦尔维尔在《白鲸》中说过:所有人或多或少,或先或后,都会生出向往海洋的感情。
我小心翼翼地拜托这位美国文学大师发出邀请函了。
今天,在离海南分界洲岛很远的一个渤海小岛上,我与几位文学大师邂逅,与他们阅读的文学名著邂逅,与“分界书屋”邂逅,与大海共鸣,与文字共鸣,与精神世界共鸣。何其幸哉。
有写这些文字的冲动是个黄昏时分,我正在海边散步,夕阳毫不吝啬自己一天之中最辉煌的色彩,把几朵云彩嵌上了一层金边。风渐大,吹起粼粼波浪,似在水面迎合着我脑海里时隐时现的一行行闪光文字。路旁的粉黛草仿佛读懂了水面的内容,曼舞摇曳,浅读低吟……